家父早年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抗日战争爆发后回国,由安徽省林业厅辗转至位于东至县大渡口镇的安徽省池州农业学校。1961年,母亲带着弟妹们一并迁入定居,迄今已五十余年。其间历经艰难,九死一生,很难一一尽书。两位老人生老病死,荣辱毁誉与时代同步。现时,两位老人均已作古,长眠安庆大龙山陵园。弟妹们俱已成家立业,子孙满堂。
“回乡”的第一件事,是去了当年母亲居住过的院落———农校西边那一带平房。这一排平房长时间无人居住,早已破烂,但尚能住人。院内尚有两户人家。下午三时左右,院落仍是阳光灿烂。母亲住房窗前那一株柿树梢头,仍挂着许多小灯笼似的柿子。我女儿小博奇怪地问为什么不摘下,主人说那是留给鸟儿吃的。真是哲理无处不在。人们享受了果树的果实之后,留些回馈自然。这样,才有鸟语花香,果木繁茂。这才是人类与自然的真正和谐。树下有三厢蜜蜂,因不是花期,不见蜂群熙熙攘攘。但主人仍提醒我们小心蜜蜂踅人。小妹夫兴趣广泛,勤劳检朴,这蜜蜂就是他养的。听说他曾因喂养蜜蜂被蜂踅过,面部及手臂都留有被踅过的伤痕。可是他乐此不疲,酿制的蜂蜜分赠亲友。大家尝到了他的“甜”蜜,也分享了他的快乐,更增添了许多亲情。
那一畦一畦的菜地,种植了家常实用的蔬菜。菠菜是一般市场上不常见的品种,茎短,根红粗状,叶宽呈锯齿状。吃在嘴里有丝丝甜味。这种菠菜冬天才能品尝得到。现在的菠菜只能是“秋菠”。说话间,小尹的妻子(三妹的大女儿),已摘了不少“秋菠”,还拔了些香菜,莴笋。晚餐可以尝鲜了。
夕阳西下,倦鸟归林。母亲居住的屋子光线已逐渐暗了下来。透过那结满蛛网,沾满灰尘的窗户,我不禁想起十年前母亲在世时这里的情状。母亲高寿,活到九十三岁,因骨折而去世。她生前全靠三妹和小妹共同照顾。老人家四世同堂,晚年生活很是安逸。白天,儿孙们都上班上学,她守着一台收音机,听新闻,听戏曲,连广告也听的津津有味,在寂寞中寻找不寂寞。傍晚,大家都回到小院,笑语喧哗。老太太屋里的瓶瓶罐罐总备有瓜子,花生、饼干供大家分享。母亲也就在这喧闹中闭目养神。我想,她此刻定很惬意,或许有些遗憾———外地子女不能常来陪侍。但也许,她更释然。人总是要自宽自解的。
晚餐,三妹家。三妹、小妹两家共同为我们接风。三妹领衔,小妹与三个侄女共同操办。厨房里,蒸、炒、炖、炸,油香火辣。我们兄弟姐妹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餐桌上,大多是家庭传统菜肴,觥筹交错,鸡鸭鱼肉,水陆并陈。“鳜鱼萝卜丝”、“红烧蹄”、“银鱼鸡蛋”……这些菜肴的制作从母亲那儿已传至第三代了。侄女们做的菜,都可谓得到母亲的真传。“红烧蹄”口感醇厚,绵软;“秋菠”、莴笋青翠欲滴,食之唇齿留香。除了这满盘满碗的大菜、小菜之外,还有那白皮红心的山芋,金色甜糯的玉米棒。这是小妹夫工作之余上山开荒种出来的。小妹夫来自农村,他外出读书,工作几十年,至今仍不忘劳动本色。他勤俭刻苦,努力工作,现今已是大学教授。
酒足饭饱后大家聊天,话题最多的是三妹的新居。三妹夫说,有这座陋室,心愿足矣!三妹夫合肥工业大学工科毕业,他汇通中外,汇通文理,精通音律,对古诗词造诣很深。工厂改制以后被迫下岗,仍能安贫乐道,凭知识挣钱,靠劳动吃饭,在一所学校代课,赢得师生们的爱戴和赞誉。
“夜合花开,夜深微雨。”谈兴正酣,小妹夫宣布:明天请我们去参观他的新家,并品尝安庆市的小吃。
解放前,安庆是安徽省省会。抗战前,外公孙闻园任安庆高级中学(今安庆一中)校长。我同弟妹出生在安庆市杨家塘,随外公外婆在安庆居住。四十年代中期,父亲任国立安徽大学教授,我在安徽女子师范学校上学(女师1947年迁至安庆,校址在现人民路安庆三中)又在安庆生活过一段时间,生活中还有那个时代的影子。因此,我们对安庆的“大吃”、“小吃”也特别喜好。
早晨,乘轮渡,过江。渡船还是老样子。但比过去干净很多,也有座位。对岸,振风塔昂然矗立,大轮码头却寂然了。陆路交通发达必然带来水运萧条。回想以前,伍弟回乡,他们带着孩子,上船、下船,起早摸黑,严寒酷暑,十分辛苦。如今,他们年纪大了,孩子们也长大了,老人们也不在了。宽阔的江面,波浪滔滔,少了大轮船来来往往,少了许多人文景观,这也是规律,谁也抗拒不了。
吃完饺子、蟹黄包子,我们一行十人去了陵园祭扫父母陵墓。墓在陵园中央大道一侧,场地开阔,绿树丛中,行走,祭扫都十分方便。子、侄们早已备好祭品,大家依次行礼。小尹说老太太喜欢热闹,特地买来花炮,在陵墓前燃放,花炮冲天,又随即纷纷落地,我思绪万千。当年,常住大渡口数三妹一家人多,她的女儿女婿大多在大渡口工作生活,老太太养尊处优,他们言听计从,承欢膝下,大家都常在工作之余陪老太太聊天逗趣……母亲晚年,正是有他们这样的年轻人才过得安逸、快乐。
此次回大渡口聚会历时五天。其间,弟妹们花费很多,我受到了长着一样的的待遇,很高兴,又很不安。这种情感大概只有在不是故乡的故乡才会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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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至新闻,有家乡新鲜事,还有那些熟悉的乡土气息。故乡眼中的骄子,也是恋家的人。当我们为生活不得不离开东至县而漂泊他乡,最美不过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