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子 未婚妈妈小可卖掉不满周岁的儿子得知自己也曾被父母抛弃后产生悔意已联系上儿子养父母，但对方爽约

成都商报实习记者

刘佑清 摄影记者 刘畅

核心提示

“卖子赎子”

2010年1月

认识儿子父亲，半年后同居

2011年12月21日

儿子出生

2012年6月

认识一位司机，劝她卖子

2012年9月14日

将儿子卖掉，对方给了1.8万元

2013年3月

回成都寻找儿子

2013年6月19日

与儿子养父母约见面，对方未出现

后悔

这段日子

过得很痛苦

要不回儿子

我这辈子就完了

赎子

用钱赎回儿子

也是

自我良心的

救赎

6月18日的成都天气，像熬烂的稀粥，黏糊糊的难受。

记者在五桂桥公交站的一家快餐店里，见到小可，她穿着白色T恤，牛仔热裤，面容姣好，声音清脆悦耳，平静地讲自己的故事……

26岁的未婚妈妈小可（化名）1万8卖了8个月大的娃，看到小侄儿时突然伤感，良心发现想要回自己的娃娃，这时她更是从妈妈那里得到了一个惊人消息，其实她当年是弃婴。

这，更增加了找回亲生子的决心。

唯一的线索是交易时的一个车牌，辗转了几个派出所找到买方家庭，对方开价10万。

孽缘

我从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找到了久违的被呵护的感觉

（小可说自己是重庆璧山人，因为家境贫寒，14岁便辍学到成都打工。）

从那个男人讲起吧。

2010年，我在成都武侯区一家服装店当导购，1月的一次朋友生日聚会上，我认识了这个男人。他在龙泉开一家中餐店，不帅，但是看起来忠厚老实。

当时聊得不错，我们就互留了电话。后来的电话短信接触中，我知道这个男人离婚了，有一个几岁大的女儿。

他是一个特别细心特别懂得照顾人的人，我自己是有胃病的，平时吃些止痛药就过去了，有一次他在电话里知道我的病以后，马上开一个多小时的车，把我送到医院检查。这以后，他又每天煲汤送来，来回就是2个小时的车程。我11岁时父亲就得脑溢血去世，我从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找到了久违的被呵护的感觉。

在认识了半年之后，我和这个大自己15岁的男人在一起了。

他在龙泉给我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让我好好待在家里，不用工作。之后，我怀上了他的孩子，他特别高兴。

变故发生在2011年11月的一天，我怀孕快8个月了。那天晚上，我看到一个陌生号码发给他的一条短信。是他的妻子发来的，大意是让他别忘了带女儿去耍。

开始我还以为对方只是前妻而已，但跟踪一次后发现，他们三个一起在游乐场耍，非常高兴。我打电话给他，他马上就挂了。晚上，他回家我就问他白天干啥不接我电话，他说在忙。

我非常生气，说我都看到了，你为啥骗我。后来，他承认，自己并未离婚，只是和妻子感情不和，处于分居状态。

那天晚上我们闹得很大，最后他跟我认错，说等孩子生下来，就马上离婚，并且名正言顺迎娶我。

落魄

最恼火的时候，我甚至想把房东家的空调也悄悄卖了

（她一口气讲完这个男人，眼圈有些发红，喝了一口冰镇可乐后，感觉眼泪随时都会掉下来。）

我不知道为啥，就成了别人的小三，但更难受的还在后面。

2011年12月21日，孩子出生。之后我就问那个男人，好久能扯结婚证？他就找各种理由拖。2012年4月的一天，我和他带着孩子参加朋友聚会。突然他的老婆就出现了，当时她很激动，一脚就把婴儿车踢翻了，然后大骂我是小三。我也很生气，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而这期间，那个男人竟然不见了，电话都没有带走。即使是个陌生人，看到婴儿车倒地，也会扶一把，他竟然无动于衷。从这件事情以后，我对他彻底绝望，自此，无论再困难，我都没找过他。

这次吵架，我随身的包包不见了，里面有回家的钥匙和所有的现金、证件。那天晚上，我回不了家，就推着一辆婴儿车，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

第二天，我就把他送我的金项链卖了，总共2000多块钱。这够我们母子俩生活一段时间了。与此同时，我因为带着孩子，也无法找工作，便靠着变卖家当维生。最造孽的时候，我甚至想把房东家的空调也悄悄卖了。

最绝望的时候，我甚至想到了自杀。我买回来一瓶农药，刚喝了一盖子，就听见儿子哭了，这个时候，一个好朋友打来电话，我说，我不行了，帮我照顾一下孩子，然后晕了过去。

后来迷迷糊糊被送到医院，通过洗胃才活了过来。朋友问我为啥那么傻要自杀，我讲起自己的遭遇后，两个人在病床上抱头痛哭。

（小可的朋友小筝告诉记者：“原以为小可会生活得很好，没想到竟然会喝农药自杀。后来在小可的病床旁听到她的遭遇，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不公平了。”）

卖子

我数钱时，就记得手是抖的，然后全身发抖

（她最终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讲到儿子的时候，眼泪喷涌而出。她从褐色的挎包里摸出一张卫生纸，擦了一下眼睛。）

2012年6月，具体是哪天我记不清了，我抱起儿子坐黑车回家。

车子上，想起自己的境遇，就哭了起来。黑车司机搭话，我想反正不认识，就跟他讲起了自己的遭遇。黑车司机说，自己有渠道，能把娃娃送出去。当时也不知道为啥，鬼使神差地给他留下了电话号码。

这以后，黑车司机隔三岔五就会发条短信，问我考虑得怎么样？我开始觉得这完全不可能，很坚决地回绝了他。

但我越来越困难，家里该卖的东西都卖完了。黑车司机还在跟我联系，主要内容就是“你是未婚妈妈，以后再开始一段感情，男方怎么看你？你一个没收入的女人，怎么养活这个娃娃？”

看到这些内容，再加上我确实有点过不下去了，就有点动摇了。儿子8个月大的时候，我身上就只有30块钱了。这个时候，黑车司机介绍了一对夫妇给我，说对方女的是公务员，男的做生意。家境殷实，工作稳定，又极其希望有个孩子。

我说给我一周的时间考虑，这期间，我一个人闷在家里，当时就想，我最缺钱，娃娃跟到我，也只有挨饿。2012年9月14日，我给儿子穿上新买的衣服和鞋子，出门了。我决定把儿子卖给那对夫妇，见到他们的时候，儿子还笑得很开心，我当时就特别心慌。那夫妻说要抱一下，我没给。

我把儿子抱了很久，然后才交给那对夫妻，他们给了我1.8万元钱。然后让我数数，我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数的，就记得手是抖的，然后全身发抖。

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请你稍等，这事还没完，像电视剧。

忏悔

我的父母抛弃了我，我又抛弃了我的儿子

（回到座位后，她的电话又响了一次，这次直接挂断。她把手机拿给我看，桌面上是一个男孩，穿着红色外套，斜戴着棒球帽，眼睛盯着镜头，清澈澄明。）

这是把儿子送走当天拍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失去儿子时撕心裂肺的痛。儿子卖出去以后，我就去了广东汕头投奔表姐。我以为可以摆脱之前的痛苦回忆，然后重新生活，但并非如此。

表姐也有一个儿子，只比我儿子大一岁。每天，我都能看见侄儿在面前玩闹，我开始疯狂想念那个刚被自己狠心卖出去的儿子。如果我的儿子在身边，他会不会做同样的动作？会不这样天真灿烂地笑？我也不知道，他喊我妈妈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语气和表情。

我越来越受不了有娃娃总是在面前耍的情景，几个月后，我从汕头回到重庆老家，这以后，我再也不敢看3岁以下的小孩。哪怕再乖，哪怕喊我阿姨，我也是扭头就跑，自责一直伴随着自己。

每隔几天，我都会做梦，梦见儿子哭着喊妈妈。惊醒了，就蒙着被子哭，直到睡着。有时候，我又会梦见儿子很乖，一旁的自己很幸福很满足的样子。

以前，我的头发很多，把儿子送出去以后，整夜整夜的失眠，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实在承受不住内心的压力，我就把卖儿子的事情告诉了妈妈，她一巴掌就把我打在地上跪起。那天，妈给我讲了很多，我才知道，她当初不愿意改嫁，就是因为怕我吃苦。我妈是个固执的农村妇女，娃娃，在她的心中，永远是最重要的。

同样是那天，我也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母亲捡来的。而我的亲生父母当初狠心把自己抛弃，至今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这就好像是一部电视剧，我的父母抛弃了我，我又抛弃了我的儿子。是不是很可笑？

我妈坚决要我把娃娃赎回来，我也醒悟了。这半年多，我过得很痛苦，没有要回儿子，我这辈子就完了。这不仅是赎回孩子，更是赎回良心。

（小可的母亲向记者这样说道：当她知道女儿把孩子卖了的时候非常生气，当场打了她一耳光，并跟她说：“一定要把娃娃要回来！”并迫不得已说出了女儿是捡来的身世。小可的母亲气得住进了医院打点滴，。“我知道想要回孩子，就要给人家费用，我还专门找亲戚借了两万多元。”）

2013年3月，我又回到成都，开始找人赎娃娃。

寻子

我去派出所告诉民警：我把儿子卖了，来自首

（故事接近尾声，她似乎松了一口气，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也稍微松开了）

见你之前，我刚从派出所出来。当时民警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我把儿子卖了，来自首。我真的是去自首的，我当时就一个想法，只要能要回儿子，坐几年牢都没关系。我之前联系过几个派出所。最后，民警建议，找养父母所在地的派出所。但我并不知道儿子养父母的任何信息。

我唯一能记起的，就是那天交易娃娃的时候，养父母坐的一辆私家车的车牌号码。我通过各种途径，打听到了车主所在的小区。

我每天都在小区门口蹲守，想找那辆车。没有结果之后，我又找物管，找到了车主的电话。对方一听我想要回孩子，就把电话挂了。

后来了解到车主只是养父母的亲戚。我就给车主发短信，说我真的后悔，这些日子过得很痛苦。对方很善良，也在帮我沟通。最后协商下来，儿子的养父母愿意送还，但需要支付抚养费10万元。

我知道，要赎回孩子肯定要给钱。所以在找孩子的同时，我也拼命打工，在龙泉的一个卖场工作，3000元一个月，我几乎要存2800元。尽管如此，从汕头到成都，我也只存了2万多块钱。10万元，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好了，我要回去了，约好和儿子的养父母次日见面。（文中内容由小可口述，本报记者以第一人称记录。小可寻子之路将如何发展？其中内情如何？本报将继续关注。）

律师观点

1.8万元如何定性是关键

记者咨询了北京市汉良律师事务所律师、“微博打拐”法律顾问胡益华律师，他说，这个案子最主要是看对1.8万元如何定性，如果这个钱是用于买卖孩子的行为，就已经触犯了《刑法》，孩子的亲生母亲可以要回这个孩子，并无须支付6.6万元。如果1.8万元是当初送养时对方给的8个月的营养费，那么把孩子交给对方就只是民事行为，如果对方要求孩子的亲生母亲支付6.6万元营养费，还是可以协商的。但无论如何定性，如果对方不愿意把孩子交还给亲生母亲，孩子的亲生母亲都可以到公安机关报案或起诉到法院。随后，记者又联系了小可去过的派出所，民警的说法大抵如此。记者从其中一个派出所了解到，小可在报案时对民警称，这1.8万元是支付的营养费。

最新进展

尚未见到儿子养父母

前天见面后，记者把小可送到五桂桥的公交站台，她坐上223路，到龙泉。她暂住在朋友家里，可以省下一笔房租。

昨天下午2点30分，我们第二次见面，她特意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头发扎成马尾。她说，几次协商之后，对方答应把营养费降低到6.6万，她打工挣了2万多，加上之前卖孩子的1.8万，妈妈又借了些，把钱凑够了。“现在就等着他们把娃儿送过来了。”她的笑容多了些，但仍旧掩饰不了自己的紧张。

按照原计划，养父母会在昨天下午5点在温江区涌泉派出所见面，但后来对方又打电话说老人血压升高，来不了。小可这下急了，她带着哭腔说，今天一定要见到娃娃。对方说，那行，你们到乐至来吧。

不过，直到昨晚九点，小可还在乐至县公安局等待，对方并未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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