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喇叭河到夹金山

胡锦矗/文

雪地追踪

我们的宿营地，一般都在海拔1600至2000米一带，在保护区喇叭河左侧还有一个伐木场和一个昂州煤矿，一些小分队可以临时借宿他们那里，回大本营的则住集体帐篷。每逢下雪天，出走不久，在雪地上除常见的扭角羚外，就是大熊猫的足印和粪便。这时我们就要踏着大熊猫的脚印，了解它在什么地方采食竹子，吃什么竹，拉多少粪便，在哪里休息，在何处过夜，何处饮水。也只有下雪天的追踪才能了解它们一天生活的全过程。

大熊猫对竹子十分挑剔，只需一闻就知道哪株是青嫩可口的。竹株基部老硬它们不吃，竹梢嫌太细也不吃，只吃中间不细、不老、不嫩的一段。如吃竹叶，枯萎的不屑一顾，只吃青绿的枝叶。因此，它们采食的路径总是在竹林里穿来穿去，我们也跟着走迷宫。遇到大雪时，竹梢被压弯，竹上铺盖一层冰雪。它们在雪的隧道内寻找可食的竹子，我们也要随着它们躬身钻雪隧道。钻久了腰酸背痛，又不能蹲下休息，只要一停下，寒冷不堪，唯一的希望是钻到竹稀处，开了天窗，可伸直一下身躯。所以我们更希望它们到阳坡去采食竹子，因为在那里竹子没有形成雪盖，可免受腰背之苦。但脚又受罪不小。因为阳山竹丛中雪很厚，脚上穿的胶鞋，腿上穿的棉布长袜，早就湿透了。只有不停地攀爬，湿的鞋袜借助体温才不会凉，否则，稍休息一阵就冰冷刺骨。但不受这追踪之苦，就无从了解大熊猫生活的秘密，这就是我们苦中有乐的生活。

胡锦矗

大熊猫吃的一些竹子枝叶也可带一些雪，但在一天中还要饮水。它们常找向阳水源处，那里水从土壤渗出，地温高些未结冰，或仅结薄冰。聪明的熊猫会用掌击破薄冰，并用爪挖小坑，然后饮这种无污染的甘泉。遇到山势很陡的地方，它们则下岩到瀑布下去饮活水。这些水一样的洁净。我们也习惯了不带水壶，学熊猫饮天然矿泉水，也从未发现饮后有不适之感。

在雪地追踪熊猫，可乐坏了同学们。生活在四川盆地的同学，一生很少见过雪，更没见过雪山雪坡。所以返回时，下坡就顺着坡滑，或干脆坐于雪坡上，像坐滑梯似的，男同学爱溜坡，女同学爱滑坡，他们常常几乎同时到达平缓地。

野外调查宿营地常留有2至3人，多为女同学，看守营地、炊事、烤湿了的鞋袜衣裤，够忙的，大家轮流看守和追踪，苦乐共享。烤衣袜，女同学可有创新发明。她们发明了在明火上的快速烤干法。她们就地砍下竹子，用竹竿插入鞋袜，迅速地在火中旋转，布袜子只需10多分钟，鞋经过10多分钟后，把它插在火旁，让里面的水汽再蒸烤一阵，里表也就全干了。

呦呦夜鹿

山乐、水乐、雪乐，真是其乐无穷。每当夜幕降临，大家先是围在篝火旁说笑一天的见闻，让留守同学共享。如遇晴夜，男同学嚷着要去打红腹角雉和白腹锦鸡。它们都是我国特有的珍禽，前者在岷山也有，而白腹锦鸡产于邛崃山的西麓，与东麓的红腹锦鸡相比并不逊色，且稍大些。它的头顶装饰着紫红色的长羽，颈上披着白色具蓝绿、黑色斑纹的披肩；下背至腰由棕转为红色；两翅暗蓝具黑纹；尾很长，有黑白相间的杂纹；腹部全为洁白色。它比红腹锦鸡生活的海拔较高，一般都在海拔2000米以上，直至3600米的针叶林。但我一再叮嘱他们，首先注意安全，其次不准多打，只打一只，大家看后做成标本。

晚上共住一个帐篷，女同学人少，约占四分之一。因此帐篷内共搭两排床，一排全住男生，另排二分之一住男生，另一半住女生，之间用床单挂着隔离。在靠床单一侧又由我把男生隔开。男生一般睡下不到两分钟就入梦乡了，女生入睡慢些。我睡前要用盐蒜下白酒，女生一闻着大蒜味，就会窃窃私语：“胡老师开始喝酒了。”

第一次大熊猫普查的成果

夜间解手，男女各划一块林地。男生解小便爱淋在树上，这就吸引了水鹿，每天来到帐篷外，舐啃被尿淋过的树皮。因为尿中含有盐，它和扭角羚一样，有嗜盐的习性，有时会把睡梦中的同学干扰醒，女同学害怕，而男同学听我说是水鹿，有时会借着月光偷看它们一阵。不过水鹿很谨慎，不用多久，知道有人窥视，便迅速逃之夭夭。

水鹿个头较大，体重120至180公斤。雄鹿头上生有3个分叉的鹿角。全身毛色栗棕或黑棕色，所以也有人叫它黑鹿。它的臀部周围呈锈棕色，奔跑时蓬松的尾巴，举起像一把黑色的扫帚，并显露出臀部一圈锈棕色块斑，很有风度。

雄鹿角每年初春即脱落，我们在追踪大熊猫时，常借水鹿下山饮水的取水道路攀登。因此，在调查中共拾得了四只水鹿角，每只鹿角足足有5斤以上。鹿角掉了以后，在脱落基部有一角桩，从那里在春季又将长出茸角，这就是中药上很贵重的鹿茸。由于水鹿是春季长出鹿茸，药名称它做“春茸”，同时又把水鹿叫春鹿。春茸长到夏季，内部开始骨质化，从里到外骨化，春茸随之而脱落。最后到了秋天，就变成坚硬的三叉鹿角了。这时正值它们繁育后代时期，雄鹿的角，也就成为它们在情场上角斗的锐利武器。经过激烈的比武，胜者受到雌鹿的青睐而相爱。

大熊猫

在四川我们调查有4种鹿，它们鹿角各不相同。四川梅花鹿角分4叉，比动物园的梅花鹿大，水鹿前已提及。白唇鹿角一般分6叉，角干较扁，故又称作扁角鹿，周总理曾代表中国少年儿童送了一对给斯里兰卡的少年儿童。马鹿，在青藏高原上把它叫白臀鹿，角分6至8叉，角的第二叉与第一叉(眉叉)相距很近，村民叫它做双杠鹿。后两者体重都在200公斤以上。一对鹿茸常重40至50斤，价值数万元。

各种鹿，长出鹿茸后，由于茸角仅一层茸皮，角内血管很多而丰富，故它们很注意保护自己美丽的茸角，穿过灌木林时，常把颈伸直，使一对茸角紧贴背上，用额和肩把灌木分开，不让挂损了茸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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