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永君(成都)
早餐是对早起者的酬劳,就像夕阳是对荷锄而归的农人的加冕。他们留在田野上的身影隐秘地投射在全世界的每一张餐桌上,给每一道或朴素、或精美的食物平添了一份温柔。每天早晨,餐桌上的食物,一次次唤起我的乡愁。
面对餐桌上洁净的美食,我问自己,枕着潺潺流水,昨晚睡得好吗?有好睡眠,才有好胃口。没有好胃口,岂不辜负了餐桌上的美食,辜负了上天的恩赐。如果说,因为特殊的人生境遇,一个人的一生或许会有不止一个乡愁意义上的故乡的话,那么,邛崃市高何镇的天府红谷,无疑是我的第一故乡。那里三面环山,南宝山、天台山、镇西山,藏风聚气,山水清明,风光秀丽。以镇西山为界,山的那边是芦山县,山的这边是邛崃市。在2013年“4·20雅安地震”中,天府红谷是成都市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损失颇大,不过依旧青山不老,朱颜未改。我那清贫而慢悠悠的童年,很少有课外作业、不知道“减压”为何物的小学和初中时代,正是在天府红谷度过的。当我重返天府红谷,这里的山川风物、花香鸟语既不会让我彻夜难眠,也不会让我一觉睡到大天亮。在天府红谷,日子以农历的面貌,呈现出人生缓慢的诗意。我不再迷恋古老的炼金术,不在执着于能否从星光中提取出晨曦,但常常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
在天府红谷,早餐以“碟”为单位:一碟咸菜、一碟泡萝卜、一碟虎皮青椒、一碟邛崃特色的钵钵鸡……这些像暮春的早晨一样清爽的菜品,并不能构成稀罕的飨宴,无法满足美食家们的考古癖和寻索乐趣,但却具有象征意义,和这里秀丽的山川互为表里、相得益彰。如果你愿意让自己的想象天马行空,完全可以把这些小菜,看作一碟霞光、一碟朝露、一碟清风、一碟鸟鸣……恍惚中,你会觉得自己即便不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得道高人,也是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自在隐者。在这里,你不会有卡夫卡式的不安,也不会有奥威尔式的偏执,只会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从容与恬然。精巧的竹制蒸笼里,小笼包子、糯米窝窝头冒着热气,香软可口。一碗红薯粥香浓顺滑,恰到好处……
这样的美味佳肴,食材全部产自天府红谷。这些亲爱的乡土食物像一双温柔的手,抚慰着每一位客人的胃。在今天,美食的功能,早已不再是满足的口腹之欲,而是人们的味蕾上建立一个乡愁国度,体现美食的审美价值和精神价值。美食乃是乡愁之国的美景,留住了客人的胃,就留住了客人。
由老房子改造的森林餐厅,窗明几净,空间并不大。餐桌上,鸢尾花兀自开放,带着朝露。这些时令花卉是有人特意从户外采摘,而后随意插在那里,就是一道雅致的风景。天府红谷四季鲜花盛开、常年瓜果不断,这也意味着餐厅四季风景多有不同,大异其趣。暮春的天府红谷,鸢尾花随处可见,但远在欧洲、自由而浪漫的法国人却早已给这平常的花赋予以神性。在法国人眼里,花形有如白鸽飞翔的鸢尾花,象征着“圣灵”,于是他们将鸢尾花奉为国花。
这个早晨,一枝盛开在餐桌上的鸢尾花带我飞翔。我想起了法国天主教传教士、博物学家阿尔芒·戴维,当年(1869年)他在宝兴县蜂桶寨邓池沟发现并首次科学命名大熊猫,怀着“探索真理”的信条,怀着为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采集动植物标本的秘密使命,他沿着南方丝绸之路临邛古道(今邛芦路),在天府红谷稍事休息,看见满山遍野盛开的鸢尾花,该是怎样的喜出望外:他不经意间闯入的这片中国秘境,竟盛开着他祖国的国花。这些在春风中像火焰一样盛开的鲜花,坚定了他的意志。
上午九时的阳光明亮,柔和如慢板。记得印象派先驱梵高,在普罗旺斯的圣雷米曾创作过一幅《鸢尾花》,如今,这幅作品被誉为梵高“最伟大的作品之一”;而以画睡莲著称于世的法国印象派大师莫奈在吉维尼小镇的花园里也植有鸢尾花,并以鸢尾花为主题,在画布上留下了充满自然生机律动的鸢尾花形象。梵高和莫奈创作的鸢尾花全然不同,来自两双完全不一样的眼睛,但都走出了古典绘画具象的藩篱,是同一流派下的伟大变调。某种意义上可以说,通往鸢尾花的小径,就是通往莫奈和梵高的小径,通往印象派和后期印象派的小径。借助餐桌上盛开的鸢尾花,借助纤尘不染的阳光,这个早晨,我踏上了通往比两位艺术大师的心灵更为幽深的秘径。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就像一只被乡愁追逐的燕子,回到童年生活的地方,请原谅我如此急切地和你分享我在天府红谷的早晨,和属于这个早晨的美食,分享那一份乡愁,那一份纯真和温暖。(作者系著名诗人,《艺术林》杂志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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邛崃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邛崃市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