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成都 非遗之美 《世界遗产地理》成都深度报道之3

学习漆艺不单是为传统技艺所吸引

于我而言，是一份童年时的记忆，阳光、钢琴、漆器

还有银杏树下的自己

今年9月11日，第五届中国成都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节将在成都举行——国际非遗节为何落户成都？成都非遗在走出去与引进来的过程中发生了哪些故事？ 《世界遗产地理》今天将为您揭晓。

这里的非遗走向世界，世界的非遗也在走向这里——

成都：与非遗有关的“世界”

早晨的安靖镇，露水未尽，遥远的天边打开一条金线，一瞬间光明溢出。于是，街道上渐有行人，有了些热闹的意味。

穿过安靖镇的街巷，就是蜀绣工坊。推开门，这是鲁莉熟悉的世界，转手处，绣品各处安置，绷架上，就是她还未完成的蜀绣作品。百年前是手艺，现在，蜀绣是名列中国四大名绣之一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这里有个特点，其他地方的非遗项目，很多都是在博物馆里，但是我们这里，是有人在做，是活着的非遗。” 鲁莉告诉我说。

“活着”的非遗

成都郫县安靖，千年蜀绣之乡。在历史的长河中，绣品绝技耀世，皆出绣娘之手。

如此绝技，却曾没落。邬学强是原成都蜀绣厂职工，谈起过往，不免感慨，过去安靖家家户户都有绣娘，以此手艺维持家人生计。电脑刺绣工艺的出现，对手工刺绣冲击超出想象。他说：“绣娘岁数也慢慢大了，渐渐地没有人愿意学蜀绣，经历了十年断档，整个安靖镇，也没有几个绣娘了。”

转机来自于蜀绣培训班的开设。安靖要打造蜀绣工业园，拟聘请他来做顾问，协助当地政府，培训高端绣娘。鲁莉成为最初的学员，在培训班里学习到了蜀绣的基本技能。边学边绣，从初级、中级直至高级班，鲁莉用了3年时间。在安靖，培训班的功用不仅是学习，还是把蜀绣引入了产业化逻辑的流程。邬学强说：“包括阿玛尼等国际知名奢侈品公司，都在以订单的方式合作，使得蜀绣进入更广阔的国际市场。”

2000年历史的蜀绣，在成都郫县安靖镇焕发新机。而成都市把非遗传承和促进就业、发展产业深度融合，在保护中传承、在传承中创新的成都经验，得到了国内外专家高度赞扬，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前文化助理总干事、《公约》（原文应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权威专家穆尼尔·布什纳基称赞说：“这是非遗传承的经典案，可以收入《公约》框架内的培训教材。”

让世界感知成都

鲁莉们可能并不会想到，她们手中织就的蜀绣，会有一天来到柏林，走向世界。

包括蜀绣、漆器、竹编、银花丝、剪纸在内的具有成都鲜明特色的非遗项目，登上从成都至波兰罗兹的班列（蓉欧快铁），应邀参加5月21日~23日在德国举行的“柏林亚太周”，让世界感知中国民俗和非遗。

18日晚19时30分，柏林亚太周开幕式上，华彩舞台，武生扮相的川剧演员康勇出场，在短短的三秒内，变出三张形色各异的脸谱。这是川剧，是变脸，来自中国成都。

5月21日，在位于柏林近郊的得月园中，非遗展向世界呈现了来自中国的“非遗绝技”。蜀绣、漆器、银花丝等非遗传承人的身边，挤满国外友人，现场展示的这些非遗技艺，使观者惊叹。

成都的魅力，也在这次展示中吸引了更多人的兴趣，甚至迫不及待地准备制定旅行计划，前往成都了。

观众们流连忘返，赞叹于成都非遗技艺。这正是成都的吸引力，国新办对外推广局局长张雁彬说：“通过成都的行动，看到了一个国际化城市宽阔的眼界，成功地吸引了世界的眼光。”

世界非遗之都

成都的非遗走向世界，世界的非遗也在走向成都——这就是中国成都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节（以下简称非遗节）。迄今为止已经举办了四届。

“成都人的非遗观念，我觉得是非常超前的。比如说非遗节，可以把全世界好的保护非遗观念、非遗项目、生产企业，世界其他国家的多元文化带到成都。多元化的文化交融，正是非遗节落户成都的原因之一”，中国成都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节办公室主任刘洪说。

在文殊坊，非遗爱好者刘鹏举向我回忆起非遗节的盛况，成都市的大街小巷，随时随地都能听到对非遗节的热烈议论，许多社区自发组织居民前去参观非遗节博览会。他说：“非遗节使成都像过年，每天有戏看，到处有热闹。”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遗处和《公约》秘书处负责人塞西尔·杜维勒指出：“成都国际非遗大会是各缔约国100多场《公约》纪念活动中唯一覆盖全球的，而且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主办，出席专家最权威、参与国家最广泛、会议成果最重要，其他活动均无可比拟。”

非遗对成都人而言，不仅是手艺、是历史

每个人的“非遗”，所有人的成都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我们来到了中国成都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节办公室主任刘洪的办公室，采访开始前，他突然问我：“你不介意我使用方言回答你的问题吧？”

直至采访结束，我才明白刘洪为什么如此。他说：“我日常生活中，如同非遗的传承与保护，一定要去使用，才会有流传。譬如本地方言，大家都不说，或许某一天，方言也会消失。”

我认同刘洪所说，不使用，就无传承。某种程度上，也正是这些成都人的记忆，共同组成了这座城市非遗传承的过去、现在及未来。

一个人的非遗时光

那时的院子里，有五棵银杏树，环绕院落长成。在银杏树的四周，散放着十数架珠江牌钢琴，吸引着总角之年的周雪莹。于是，周雪莹保留下对手艺独特的个体经验：钢琴上滑润的舒服，成为她最初的记忆。

后来，她才知道，以前的钢琴上面，那一层黑色的大漆，“大人们把它叫做成都漆器。”

成都漆器，又被称作“卤漆”，2006年5月20日，该技艺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器成，则有千年不腐之神奇。在2002年，金沙遗址发现了大量的漆器残片，历经千年。

长大后，深为传统漆器技艺吸引的周雪莹，开始学习这份传自千年的手艺了。她告诉我说：“学习漆艺不单是为传统技艺所吸引，更多的时候，有一份情感在里面。这份情感是什么？对于我而言，就是一份童年时的记忆，阳光、钢琴、漆器，还有银杏树下的自己。”

非遗秘技传习而授

作为国家级非遗漆艺传承人的宋西平，有四十多个徒弟。她的个人授徒，一直坚持到2013年。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年一个机遇的到来，将成都漆器技艺推广至更多人群。那年，政府工作人员寻来，向她征询意见：“在精力允许的情况下，是否愿意参与非遗技艺的推广？”一听来意，宋西平高兴还来不及，自然当仁不让地应下。

当年12月，第一批成都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传习所名单公布，宋西平的漆艺传习所名列其中。这些传习所采取了传统的前店后坊的传承方式，在传习所内，非遗传承人不仅现场表演非遗项目，还从“非遗”项目历史、传承脉络、表演技巧等方面为弟子进行详细系统的讲解。

如宋西平的非遗传习所并非一家，据统计，成都市目前共有非遗传习所52家，涵盖了川剧、蜀绣、漆器等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每年培训上万名学徒。

文化自觉于成都

在成都，非遗和生活中的交集，随处可见——吃的是川菜，麻婆豆腐、担担面；穿的是蜀绣，旗袍贴身……我在成都逗留十余天，目见，耳闻，莫不如此。我想，正是祖先的智慧结晶，兜转千年，已融入成都人的血脉中。从实用角度讲，每项非遗皆是谋生手段。而在刘洪看来，不仅如此，“在日本、韩国等国家，非遗被称作文化财富。现在，我们要走向一个新时代，从哪里获得精神力量？其中之一，就是从祖先留下的非遗技艺的传统文化中。”

但在城市现代化的过程中，非遗确实面临着很大的挑战。如何保护？成都在行动。成都的非遗传承人，现今有一部分由政府机构牵头，集中在市内的诸多景点展示，比如说，宽窄巷子。能在寸土寸金的景点将非遗项目安置，做到这一点却并不容易。

刘洪说：“尊重文化，感恩先辈，是融入成都人血脉中的文化意识，这是非遗项目能够得到各方支持的重要原因。比如说宽窄巷子，我们按照祖先的生活状态（四川民居）恢复改造，得到市民的大力支持，正得益于这种自觉的文化责任感，才有了如今的新宽窄巷子。”

这一座城市，普通人如周雪莹，传承人如宋西平，政府层面主导非遗传习所等，在刘洪看来，就是不同层面的认可，形成非遗传承与保护共同的理念。成都的非遗之所以使观者印象深刻，我想，正是源于成都人对非遗的态度。非遗对他们而言，不仅是一门手艺，是过去的历史，更承载着和现在的关系。

共话成都非遗

非遗节定点成都市，每两年举办一届。为什么是成都？成都的非遗具有哪些特点？《世界遗产地理》请到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共话成都非遗。

杜晓帆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驻华代表处文化遗产保护专员 复旦大学教授

成都是四川以及西南地区的文化和经济中心，与其相邻的云南、贵州、西藏、甘肃、陕西、重庆等省市和自治区，保留了大量珍贵的民族和民间文化，是一个具有文化多样性的代表性区域。成都地区本身也有多项非物质遗产与进入国家、省和市级保护名录，同时较早规划建设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园区，为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节创造了条件。

近年来，成都通过自身的努力，加上两年一届的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节，为非物质遗产保护的国际、国内交流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同时，为非物质遗产保护与普通民众生活的结合创造了条件，为非物质遗产的传承奠定了社会基础。

成都节日仪式类遗产评说

苑利 文化部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

节日仪式类遗产既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三大类别之一，也是各种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载体。一座城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得如何，往往与这座城市传统节日与传统仪式保存状况成正相关。

成都地区春饼、糖葫芦、盐萝卜、烤红薯等传统美食，鼓乐、彩车、川剧、马戏等表演艺术之所以传承得有声有色，显然与这里传承了数百年之久的传统庙会活动密切相关。成都具有丰富的节日庙会资源，且各具特色。如崇州元通的庙会活动以农资交易为主，所有活动指向春耕；都江堰青城山庙会则呈现出浓厚的道教文化氛围，而邛崃固驿春台会庙会与民间诸神密切相关。

一座国际新移民城市的崛起

有3万来自异国的“候鸟”们在此地生息

历史上，成都一直是移民文化的熔炉，有兼收并蓄的胸怀和眼界。今日，成都是西部大开发的引擎城市，是欧亚大陆桥上的枢纽城市。成都吸引了265家世界500强在此落户，外籍移民越来越多，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国际新移民城市。

这是Vincent（人名）来到成都的第6年。6年前，因为公司在成都设立办事处，Vincent带着妻子从美国来到这座城市，开始了他与成都的故事。那时成都的外国人并不像现在这么多，每每Vincent与妻子走在街头，都会引得路人回头注目。

有一次在武侯祠游玩，几个女孩以为他们是来成都拍电影的外国明星，一定要拉着他们合影，“可能是因为我们戴着墨镜”，Vincent笑着说起这件事。而现在，Vincent却很难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了。春熙路、锦里、武侯祠、太古里、九眼桥……随时随地可以见到外国人的身影，他们已经成为成都的一个新元素。

毫无疑问，成都已经成为西部大开发的引擎城市，是欧亚大陆桥上的枢纽城市。超过半数的世界知名企业在此落户，外籍移民越来越多，成都已是继北京、上海等城市之后，一座名副其实的国际新移民城市。

大约有3万像Vincent这样来自异国的“候鸟”们在此地生息，他（她）把这里看成自己的家乡，也见证了这座国际新移民城市文明的勃兴和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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