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流水读书声》 一部沧桑书院史

□ 贾登荣（成都）

书院，作为古代一种独具风格的教育机构，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贤人志士，成为中华教育思想宝库的珍贵财富。出于对中华优秀文化的热爱之情，近年来在“钱学”研究中崭露头角的青年学者庞惊涛先生，以杭州为背景，以人物为主线，串联起从北宋中期到民国初年这近千年来杭州书院的沧桑历史，写就这本《青山流水读书声》。阅读此书，似乎真切感受到，中华文明的那一泓清泉，在时间的长河里千回百转，昼夜不舍；汩汩流淌，绵延永祚，指引人们前行的方向。

《青山流水读书声》用一个退休语文老师给学生讲故事的方法，开启对杭州书院沧桑历史的追忆。全书由“儒学津梁、遗民兴学、心学言传、实学普及、西学东渐”等五章组成。每上章又由若干个独立的故事构成。通过一个个鲜活生动的人物，一则则扣人心弦的故事，呈现出近千年来杭州书院的沉浮变迁，让人看到中华文明在传承过程中的筚路蓝缕；同时也感受到以儒家为代表的中华文化的强大生命力。书的开篇“范仲淹的睦州岁月”，作者用文学的手法，散文的语言，栩栩如生地再现了北宋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在睦州期间，修复严子陵钓台、创办龙山书院的故事，使杭州过去仅仅将西湖边的寺庙作为“书院”的格局，发生了质的飞跃。范仲淹的举动，无疑开创了杭州书院的先河。接着，章岷、王安石、朱熹、韩侂胄、黄榦、赵孟頫、鲜于枢、周密、刘宣、黄公望、徐琰、吴澄、罗廷玉、张士信、周木、王守仁、洪钟、周积、聂心汤、张居正等一个又一个鲜活人物，或故事的主角，或故事的配角，从历史的天空次第而来。他们，有的为开办书院四处奔波，呕心沥血；有的不顾体衰年老，坚守在书院讲台，培育英才；有的在书院获得知识的浸润，成长为杰出人才；当然，也有的出于政治的需要，查封书院、损毁书院，企图中断儒家文化传播的渠道。在引人入胜的故事中，把不同朝代、各色人物与书院的交集、纷争、矛盾、讲述得既通俗易懂，又发人深省。

透过作者讲述的故事，我们看到，在书院与儒学传播的过程中，尽管遭遇无数的坎坷与挫折，但由于有无数热爱中华文化的志士仁人的坚守、坚持，书院在杭州这片土地上，如雨后春笋。在近千年的历史中，先后涌现出：瀛山书院、钓台书院、西湖书院、万松书院、两峰书院、万峰书院、天真书院、虎林书院、 太和书院、敷文书院、诂经精舍、求是书院、之江书院等林林总总的众多书院。他们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发挥着传承文明、培养人才的重要作用。

《青山流水读书声》一书的作者，对于杭州书院沉浮的历史，应该说是下过一番苦功的。他在浩若瀚海的典籍中跋涉、钩沉，打捞出不少鲜为人知的隐秘细节，不但让人对历史人物有了新的认知，也让人看到人性的多样性、复杂性。提起赵孟頫，人们都会不约而同地说，他是自成一格的大书法家。但是，通过作者的梳理才让人恍然大悟，他是兴学重教，助力书院发展的好官员呢！在“草窗老人在酒席上推荐了一个贤人、松雪道人的杭州朋友圈”这两节中，作者讲述了赵孟頫“提举”杭州十年期间，为“缓缓掀开以杭州为中心、辐射闽浙赣三省书院发展的大幕”的故事。张居正是明中后期政治家、改革家，万历时期的内阁首辅，辅佐万历皇帝朱翊钧开创了“万达新政”，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却是书院的破坏者！在“留在杭州记忆里的天真书院”一节中，作者讲述到，作为心学创始人王守仁学生的张居正，在万历七年（公元1579年），凭借首辅的地位，鼓动万历皇帝朱翊钧下诏毁书院。很快，全国64处书院，一夜间变身为“公廨”——即官府的办公处。作为传播儒学的重要场地——杭州天真书院，也未能幸免。曾经书声琅琅、不绝于耳的书院所在地，变成了一幅“皆是野草野花，山鸟飞来飞去”的山野图景。

《青山流水读书声》一书在颂扬书院对于传承儒家文化所发挥巨大作用的同时，也通过发生在历史人物与历史时空的故事，反思书院教育的缺憾与不足。在“优等生袁枚、敷文风雨读书灯”这两节中，作者讲述了清代著名学者袁枚的故事。袁枚12岁就中了秀才，获得“天才少年”的美誉；浙江总督王兰生，浙江督学李清植，亲自为他张罗名校。很快，袁枚走进了敷文书院，拜书院山长杨绳武为师。然而，命运却偏偏对天才少年开了很大的玩笑，他“多次举人考试而失败，又在博学鸿词科考试中落选”；直到23岁那年，考中举人；次年，以名列第五的成绩中进士。晚年的袁枚，却在自己的诗中“响亮地提出‘性灵’主张，他是想用性灵说，理直气壮地反对书院教学重应试科场的现状”。袁枚的反思，无疑对于今人应该如何正确传承书院文化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是的，当历史进入20世纪后，书院教育的弊端不断显现，进而催生了杭州现代新式教育理念，在“蒸汽机征服了巡抚大人、杭州近代史上的超级名校诞生记、安定中学堂招生了”等章节中，作者讲述了在西学现代科学技术的影响下，书院教育的旧格局开始被打破；虽然也有人“众筹办学”，重建了灵峰精舍书院，但“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书院，在历史潮流面前，最终还是败下阵了。所以，对于今天那些有志传承书院教育的人来说，应该从这本书中得到有益的启迪！那就是：如何在继承中变革，在传承中创新，从而让书院与时代合拍，与现实共振，从而达到行稳致远的目标。

《青山流水读书声》 庞惊涛 著

杭州出版社2020年10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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