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哥哥

□王春华

这是一段家族往事，主人公是我的曾祖。情节类似加强版的热门电影《我的姐姐》。今年清明时，家族刚完成给曾祖树碑立传的大事，电影同期上映，让人颇生感慨。

曾祖出生在晚清时的川北乡村，家国命运风雨飘摇。16岁时，他的父母先后撒手人寰，给他留下12岁的二弟、6岁的三弟、5岁的妹妹、两岁的幺弟。

不同于现在大众对姐姐要不要养弟弟的热议，也不清楚当时还有没有其他选择，最终流传下来的情景是：曾祖母回娘家都得背着幺弟，左右手分别牵着三弟和妹妹，成了名副其实的“扶弟魔”。

曾祖和曾祖母带着二弟，撑起了3个年幼弟妹的人生和家族的繁衍发展。

为了担负起这份责任和使命，曾祖大兴养殖，广结士绅。他雇人利用各地稻谷成熟的时间差，自成都平原开始收割稻谷始，买来鸭苗，让他们挥着鸭竿在田野河谷间牧鸭。一路经过遂宁、南充等地，待到回家时，公鸭已然肥美，母鸭则开始产蛋。再在家庭作坊里制作成板鸭和皮蛋，然后外销。

家里的光景渐渐好起来，继而殷实富足。曾祖买进田产、兴建庄园，并涉猎其他营生。他为人侠义豪气，足智多谋又能言善辩。邻里朋友遇事不能决时，总喜欢听听他的意见。渐渐的，他的名气与财富一起增长，有了专属的外号，人们叫他“王佐臣”。

名气是把双刃剑。

幺弟成婚时，因为猪肉比礼单中的数量轻了几两，女方觉得这不是王佐臣的风格，不补足就是不出亲。养大弟妹后，曾祖和曾祖母陆续为他们置家产、娶媳妇，办嫁妆、找婆家，为他们操办婚礼，看他们抚育子女。因原配去世，二弟后来再娶，再后来，二弟无子，曾祖将已结婚成家的长子过继过去。妹妹不育，离异后招赘婿……

曾祖是大家长，也似老父亲，将这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惟独未觉察到时局的变幻。

一天，他那在外游学闯荡的长子，也就是我的祖父，突然回家，让他赶紧变卖家资，然后举家搬去西安。这在他眼里无异于败家，理所当然被否决。两代人对时局认识的差异，让这个可能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最终泡了汤。

后来，幺弟的长子结婚时，曾祖特地赶来贺喜。因为他的身份，主人不敢请他上桌吃饭。他坐在灶门前，对着柴火燃烧后逐渐冷却的灰烬，艰难地咽下了半碗饭。

他最后一次回祖居地，临走时要二弟送他，二弟不肯，他说了一句：“老二，我前面走，你后面就得跟着来。”

几天后，哥俩相继离世，坟茔紧挨着卧在袓宅后的青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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