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事物也在生长 ◎陈 朴

难题

生活常常要给我们出一些难题

幸福来得太简单

我们往往就不会去珍惜

一个人开着一辆越野车

很快就上到了山顶

第二天，那个赶牛车的老头

也赶了上来

他们一起并肩望着连绵的群山

越野车的主人一脸茫然

赶牛车的老头笑容满面

隐秘的事物也在生长

很多时候

那些藏在石缝里的野草

被河水淹没的石头上的青苔

也在隐秘生长

那些事物有隐形的力量

它们并没有悄悄躲起来生长

漠视它们的生长是我们的错

它们是安分守己的良民

隐秘的事物也在生长

我们看不到的未必就不存在

母亲病了

母亲又住院了

她除了整天唠叨每日清单的增长

还在担心看不到

小孙子考上大学的那一天

医生说，母亲的心包积液量

超出了正常值

随时有可能心脏骤停

听到那句话以后

我听歌的时候再也没有按过暂停键

礼物

我是母亲送给父亲的礼物

父亲是奶奶送给我的指南针

爷爷的一生像一根蒿草一样短暂

我从未见过爷爷

爷爷依旧给我留下了礼物

那是父亲身上传承下来的家风

——勤俭朴实，宽厚待人

控制

一支火柴控制不了

一根烟燃烧的速度

一个人控制着自己抽烟的数量

一根烟控制着一个人的心情

一部电梯

可以控制一个人上下楼的速度

实际上，一部电梯的速度

是被人控制在手里

高温预警

下完这场雨，天就要热了

我去年的短袖衫

还不知道挂在哪里

在苏宁电器城，卖空调的美女

对我讲得口干舌燥

我像河里的石头仍旧无动于衷

一想到石头

我就想到了老家门前的小河

那条小河不应该只是我童年的记忆

它在我心中的位置

空调无法替代

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

和我一样来自山里

她早晨做饭，擦拭桌凳

晚上洗完锅就又接着洗衣服

她有西施一样的面容

脖子上却没有一条沉甸甸的项链

很多次，她走进周大福只是为了看看

在她的闺蜜告诉我之前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傍晚

傍晚，一辆急救车从我身边闪过

三岁的儿子问我：“爸爸，急救车干什么去了？”

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

不是所有的急救车都可以完成使命

它飞驰而过的呼救声

能提醒路边的人们好好活着就已经足够

我不想奔跑

路边的山茱萸很美

我不想奔跑

冬天，山茱萸的叶子掉光了

我也不想奔跑

和下雪无关

奔跑的人总有一刻要停下来

门

门并没有说自己

生下来要做门

木匠也没说

只是一间房子需要它

它进错了“门”

一扇门对于主人的顺从

我们在父母面前永远自愧不如

一扇门对于锁的忠诚

只有铁锤砸下来的哐哐声能够听懂

距离

距离不能产生美的时候

人间才有紧紧的拥抱

一棵树上的两根枝条

也有距离，它们的距离

比一只麻雀到枝条的距离更远

我爱你这么多年

始终抵达不了你的灵魂

我原以为是出门雪太厚

走路容易摔倒

这个夏天的热

瞬间融化了一支冰淇淋

我才知道原来

我们之间隔着一台风扇到一台空调的距离

衣服

衣服从来不觉得人脏

人洗澡也并不是为了保持衣服的干净

一个人活在世上

要像一件衣服一样

一边遮住自己的丑陋

一边给别人创造出新的审美体验

本色

昨天出差去成都

要带一箱子宣传册的资料

成都接站的经理说

直接走物流快递过去就可以

我想了想

一个农村出身的男子汉

如果丢了朴实的本色

那么还如何在这个人间的苦难中

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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