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林(成都)
早起沿江漫步,晨曦灿烂,江风徐徐,我贪心地大口深呼吸,顿感神清气爽。放眼环视:前方河岸伫立着一个红衣人影,是晨钓者?还像是个女的。
唐时柳宗元早就写下了“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名句,世上垂钓者确是老翁居多。偶见少男少女相约垂钓的,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钓者之意不在鱼,意在好奇和打闹嬉戏,意在钓金龟婿或红嘴美人鱼。可这人影又不像是个少女,难道是个老妪?恕我孤陋寡闻,之前我真还没见过老妪钓鱼,稀奇!尽管好奇害死猫,我还是想走拢看个究竟。
她穿的是红底碎花,时下常见的那种太婆衫,头戴一顶巴茅灰布帽,帽檐宽宽的,向下耷拉着。帽檐下是半张显胖的老脸,真是一个老妪在钓鱼!
她应该感觉得到我一步一步走近,可她的双眼直直盯着水面,莫非我只是一团空气?
她守着一长一短两根鱼杆,我直奔装鱼的塑料袋去看成绩:“哇,这么多!”我的声音明显夸张,其实只有三五条小杂鱼。她略带愠色地瞟了我一眼,做了个轻轻下压的手势。这个我懂,是不要把鱼吓跑了的意思。我压低了声音:“我小时也常常靠钓鱼解馋打牙祭。”见她没反应,我继续没话找话套近乎:“还有黄辣丁,这个不好钓哟。”她微微点点头。
长杆有鱼上钩了,她很老练地用右手在前面轻轻牵带着鱼杆,左手用网杆在后面接应,那架式像是前呼后拥迎接贵宾。正巧短杆也有鱼上钩了,我趁机搭上了手。
哈哈,两根杆杆同时钓起两条一般大小的鲫鱼,“双鱼座,”我八卦了一句,“是对情侣。”她眉头微皱了一下,见我得意地不停晃悠钩上的鱼,她终于出声了:“轻点儿,我来。”她小心翼翼地取下鱼嘴上的钩,像是呵护小孩那样对鱼嘴伤口处轻轻吹了吹,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后,把鱼轻轻地放进水袋里。
我边帮她往钩上重新挂小红蚯蚓,边奉承她的钓技。也许是我的奉承话起了作用,也许是关键时刻帮了忙的原因,她开始和我说话。先是我问她答,然后我们摆起了龙门阵。到底是老妪,她话匣子一打开,就像斜江的水一样流个不停。
她说她就住在江边,今年七十一岁了, 她年轻时因营养不良得了肺痨病,那可是要命的“富贵病”,要吃得好耍得好才能保命。可是那年月即使有钱也买不到好的补品药品,何况哪来钱呢?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男人就打起了水的主意,天天守在斜江边钓鱼给她吃,经常是连鱼肠肠儿都勒来吃了的。她天天吃缺油少盐的鱼,过着好腥好想吐的日子。可天长日久,她的身子居然奇迹般地好起来了。男人从此染上了钓鱼瘾,有事没事都守在江边,连饭都要她端过去,赶上男人上厕所之类的,还得帮他守杆杆,久而久之她也就搞懂了钓鱼这档子事情。
七年前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洪水后,江边只剩下根鱼杆,没了男人的踪影。痛过哭过之后,她就每天伫立在男人的位置上,守着鱼杆,盯着江水出神,与其说是钓鱼,不如说是发呆,更像是在等待。她总是想着男人会回来,她说他就是条鱼,被洪水冲到下游去了,肯定还会游回来的。虽然这些年她对钓到的每条鱼都打量得很仔细,但至今还没钓到她心中的那条鱼,她说总有一天会钓到他的!
太阳越升越高,天也越来越热了,远处传来房东吆喝早饭的声音,我该走了,她说她也该收杆了。临别前,我还是没忍住心里的问题:“您为啥用两根杆杆,而不是一根,或者三根四根的?”她告诉我:长的杆是男人留下的,短的是男人为她准备的,男人一直想她陪他钓鱼,可她那时喜欢广场舞,受不了一直在江边傻傻杵着。
“唉,”最后她说,“当时要是有人陪他,肯定不会……”我听出她的声音有点不对头,赶紧把话题岔开:“您今天钓了这么多,要吃安逸哟。”只见她收好鱼杆,又把袋子里的鱼仔细看了看,就连鱼带水完完全全放回江里,袋子里的鲶鱼、黄辣丁、船钉子、麻杆、泥鳅,还有那对鲫鱼情侣,大大小小十来条鱼顿时窜得无踪无影……
我不禁轻叹:“好可惜!”“人不在了,有啥吃头。”她像在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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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成都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