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四管半导体收音机还有没研制出来,《岳飞传》已经开播了。软磨硬泡,好不容易让妈买了一台收音机,台式的,壳壳很大,瓢子很小,要二十多块钱,花了妈一个月的工资。这算是我家的第一件家用电器。
每天下午6点,我准时守着收音机,听刘兰芳那慷慨激昂的声音,最喜欢她学马蹄踏地哗哗哗哗哗哗哗,牛皋叫阵呀呀呀呀呀呀,我很惊奇那舌头在嘴里怎能转出那样的声音。多年以后听袁阔成,觉得那完全没法跟刘兰芳的爽快利落滑稽幽默相比。评书只有刘兰芳,刘兰芳把我们这群孩子完全变成了岳飞迷,我们在课间争论着细节,谈论着岳飞岳云牛皋韩世忠宗泽秦桧王氏,兄弟袍泽,热血疆场,我巴不得也让妈在背上给我刺上精忠报国。
有同学提前知道了故事情节,剧透了,这让他在谈论中占了上风。终于我也在中波频段里听到了,声音很小,干扰很大,但仔细听能听清,那是另外一个电台,比我们能正常听到的快了好几集。
旋钮一点点小心地转动,一不小心到了台湾,那软绵绵的女声一下子就把我黏住了,妈呀,收音机里居然能有这么好听的声音!我们平常听到的声音是从胸膛里冲出来的,她的声音是用舌头细细拌匀了像蜜汁一样流出来的。中波信号不好,换到短波,有时很清晰,有时则完全淹没在了噪声之中。邻居中有人说这是敌台,听了是要遭的,但我抑制不住,常常晚上抱着收音机,耐心地搜索着。
电台的吸引力很快被电视取代了,张望家买了电视,每天吃完晚饭我就去他家守着那台黑白电视机,他家房子也不大,他家里的人加上我们三四个娃娃,有时大人也来,把房间都挤满了。
那时大概还不兴什么少儿节目,有时看到屏幕上亲嘴,一屋子的人,想看又不好意思看,怪难受的。看《加里森敢死队》,这部连续剧开头有一个情节:卡西罗向酋长借刀,酋长的背斜靠在墙上,漫不经心地把手中的刀子抛出去,那刀子不偏不倚地钉在了卡西罗撑在地上的两根手指之间。这太令人疯狂了!我们很快掀起了甩飞刀的热潮,我家的院门上、气柑树上,我们教室的木门上,全被钉上了密密麻麻的刀眼。很多同学身上都揣着一把刀,随时练。但甩飞刀的技术难度相当高,得长时间苦练。甩飞刀不光钉烂了门,还常常钉到人身上……全中国的熊孩子们这一闹腾,26集的电视连续剧播到第16集就停了。
在没有电视机的日子,我爸我妈跟街上一群青年人有时会骑着自行车去小天竺成都无线电一厂看电视,我爸的大侄儿在那家厂里上班。我妈描绘那里的场景——面前立着一道由很多电视机码成的墙,想看哪台看哪台。
后来我家也有了一台电视机,不知我爸从哪买来的二手货,纯手工打造,没有牌子。这台电视机是电子管的,屏幕比张望家的大一些,因为经常修,后面总是裸露着,能看见闪着红光的电子管密密地插了一堆。房顶上架着天线,一旦屏幕上有问题了,一个人去外面拿着竹竿拨,其他人盯着屏幕给指令。
但电视机的主要问题并不在天线,常见的问题是画面不停地向上面跑或者向一侧跑。那时也找不到能修电视的,我爸从厂里请来了刘工,刘工弄一下,能好上一段时间,过段时间问题又出来了,又得找刘工,如此周而复始。我家离工厂远着哩,来一次不容易,弄完了得办招待,又是买肉又是打酒,还得陪着吃上好一阵子。
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偷偷去弄,把屁股后面能找到的旋钮都挨个拧一遍,也学着刘工动一下电子管的插头,旋一下显像管后臂上的线圈,但不灵,这样我们就只能常常看着电视机而不是看电视了。后来懂得一点电子,知道电路板上有带高压的部分,幸好当时没碰到。这电视机不光破烂,而且使用电子管很耗电,刘工说要比我们家所有灯泡加起来用的电都多,于是每开一次也有不小的心理负担。
三妹她妈厂里能买到电视机了,只能内部买,她妈帮我们要了一个名额。那时我大概读初二,一个人骑车到九眼桥外的厂里把电视机驮了回来。成都牌,12英寸黑白。我家终于有了一台真正的电视机了。(散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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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成都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