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点工拾零

文如意（锦江区）

儿子上高中后我们开始请钟点工，因为每天的工时只有两、三个小时，相处的时间非常有限，却都能留下一鳞半爪的回忆，回想起来极有意思。

小许是乡镇上长大的女子，她年龄不大，却人情练达。她给我讲过一些她生活周边的那些人和事，常常让我瞠目结舌，而她仿佛见惯不惊，老练得很。小许请假的理由永远是回家乡吃“九大碗”，喝喜酒、打丧伙、小孩满百天、老人祝寿、亲朋“满十”过生请客，甚至病愈出院也要办一桌。小许抱怨人情费太多太贵，但每次都乐呵呵地回去吃席喝酒打牌，似乎从不缺席。问起乡镇这些年的变化，小许就说胖子明显多了，自己的丈夫天天要吃肉要喝酒，烟不离手，男人们都挺着个啤酒肚，还要打大麻将。小许说到这些时，脸上泛着幸福的笑容，这是丰衣足食后才有的表情。

小陈是丈夫骑电瓶车“护送”来上班的，她老公陪她来见我们，是要“面试”一下主人家的意思，看看是否面善，才放心让她出来工作。我就想，这么普通的一个女子，福气其实很好，夫妻十分恩爱，这是好多富贵夫妻求也求不到的。说好上岗那天，小陈用背篓背着一个1岁大的小女儿进屋来，马上就开始收拾屋子，我跟在她身后问：这样你怎么走得脱？她说今天家里老人有事，她就带小女儿来上班。然后说，她还有个大女儿16岁了，吓了我一跳。“汶川大地震”那天小陈正好在我家，当她从6楼跑下来时，吓得坐在地上哭起来。地震生生地把老实本分忠厚勤劳的小陈给吓跑了，当天她丈夫就用电瓶车把她接走了。人心惶惶的2008年小陈再也没有回来，想起她老公如此珍爱她，我真有点艳羡。

小蒋是一个漂漂亮亮、利利落落的中年女人，她说在灯具城打工时认识了现在的老公，嫁到成都，生了一个女儿，就这么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现在女儿上小学了，早上送去学校就出来打一份工，下午再去接女儿放学。她每天收拾打扮得十分靓丽，金手镯银耳环一样不缺，估计生人到家，多半会把我当作保姆。有一天小蒋晾衣服，我告诉她纯棉的衣服晾法，她一边晾一边说：你们就是讲究质量，不咋个讲究样式，也莫得啥子颜色。可见我简洁的衣着和单一的色彩都是她看不上的。有一天晚上家里请客，临时请小蒋来帮忙做饭，她先打电话来问我车停在哪里好，然后那天晚上小蒋是自己开车来做饭的。那年暑假小蒋要带女儿去“自驾游”，就辞了工，潇洒走一回去了。

小李是做过10多年家政的熟练工，上岗第一天就可以把家中事务打理得顺顺当当，这倒是让我十分的省心。她早中晚做3家人的钟点工，挣3份工资，这样的工作节奏当然很辛苦。她每天风风火火，做事不可能太精细，衣服本来晾得伸伸展展，等她收拢来就皱巴巴的了，打烂个杯盘也是常事。

小李一再说她文化低，怕我们看不起她，我说人人平等，你凭劳动挣钱吃饭，我们尊重你。有一天我留了字条给儿子，小李以为是留给她的，看不懂，就拿到隔壁邻居那里去“求教”，邻居告诉她这是我写给儿子的留言，原来她真的只有小学二年级的文化，以后我再也不敢留字条了。

后来小李有了孙女，回家伺候儿媳，闹了矛盾要给我诉说。再后来青白江新农村建设，小李分到了两套房子，她给儿子出了装修费，还给儿子买了辆车。今年疫情期间，小李还打来电话问候，她说儿媳生了二胎，是个儿子，我说小李恭喜你哦，有福之人，心想事成，小李在电话里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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