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舅子送亲

□张文海

成都人爱把一些喜欢收拾打扮，穿戴得油光水滑不太得体的小伙子，讽为“装舅子”。

说来真是好笑，我八岁时，居然被生拉活扯，坐进一顶黑色斗篷轿，去当了一次舅子。

我老家住城北天回火车站附近农村，有姐弟六人，三女三男，按成都周边民俗，女娃子出嫁，她的哥哥或弟弟俗称舅子，要穿戴得周吴郑王，坐轿子跟随新媳妇（儿）的花轿送到新郎官（儿）家，叫做“送亲”。

我大姐出嫁到八里外的崇义桥（今大丰镇）黄家，必须要有兄弟送亲。我是男丁中的老大，送亲的重担便压在了我的头上。你想嘛，一个才八岁的农村娃娃，什么都不懂，要经历这种大世面，你说虚不虚啊？

好在送亲都是两人，一般一男一女。女的是我的叔婶，父亲的大嫂。叔婶能说会道，见多识广，有她一起去送亲，踏实多了。

送亲这一天是隆冬时节，我穿戴一新，穿了一件黑色棉长大衣，头戴小瓜皮帽，上了一顶轿子。母亲还教给我一些礼节，并塞一把小币在我的荷包中，叫我送亲回转上轿时，一定要把这钱撒出轿外。

我和叔婶就这样坐着两顶轿子，一前一后将大姐的花轿送到姐夫家，进正堂、坐上把位，我的心扑通扑通地不停打鼓。送完了亲，回转上轿时，我早已被这阵仗吓憨了，忘了要将包中小钱撒出，回家后又不敢对母亲说，怕犯什么刹。很幸运，一切平安，后来我便把这些小钱悄悄到幺店子买花生糖吃了。

大姐一生好运，姐夫待她好，老人婆待她好，小姑子待她也很好。大姐的小姑子今已年近八旬，家住东郊桃蹊路，可惜姐夫已去世。大姐今已年过九旬，如今身体仍健康得很。

而今，当舅子送亲已不再坐轿子，而是坐私家车了，也少了旧时那些烦俗，如果这阵再叫一个八岁娃娃去当舅子送亲，他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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