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出芙蓉 花中真君子

南宋《出水芙蓉图》，现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汪兰/文 成都市植物园供图

六月，无论在新都升庵桂湖还是在三圣花乡的荷塘月色，无论是在市中心的人民公园还是在远郊的十里荷乡，荷花，为炎炎盛夏的成都带来一分别样的美。

荷花是中国最古老的花，也是中国人最喜爱的花。夏日里，荷花是最美的风景。在中国古代的诗词作品中，荷花被赋予了高尚、正直、廉洁的君子之风。

种荷 桂湖荷花明代栽

荷花，学名莲，是中国分部地域最广的花卉之一，几乎凡有水处即有荷花。“荷”是被子植物中起源最早的植物之一，古植物学家徐仁教授，曾于20世纪70年代在柴达木盆地发现荷叶化石，历史至少有1000万年。

中国对荷的应用历史悠久，西周初期，藕就是食用蔬菜之一，《周书》记载：“薮泽已竭，既莲掘藕”；中国最早的字典《尔雅》就有：“荷，芙蕖，其茎茄，其叶蕸，其本密，其华菡，其实莲，其根藕，其中菂，菂中薏”；古人对荷花的不同部位均有专名称呼，地上茎（即梗）叫茄，叶子叫作蘧，地下茎叫作营，花口叫作菡萏，果实叫作莲（即莲蓬），根状茎叫作藕，莲蓬中结的子叫作药（即莲子），莲子中的青嫩胚芽叫作薏（即莲心）。《神农本草经》中还有莲藕药用保健功能的描述。

荷的花期一般为四天，第一天清晨微微打开，颜色鲜艳，精神十足，到了中午，烈日炙烤，花瓣就合上了；次日清晨，再打开一些，中午又合上；第三天仍是清晨绽放，开得更盛，傍晚又渐渐合上；到了第四天，花瓣绽开之后就再也合不上了；随后花瓣便一片片掉落，若遇到风雨，一夕之间全都凋零了。花瓣掉落之后，莲蓬也由青黄转为翠绿，很快长大，渐渐变黄、转褐、发黑。

在成都，要论赏荷的名胜之地，最著名的当数新都升庵桂湖。明代城墙下，画舫亭台间，升庵桂湖中满是碧绿的荷叶，一阵轻风拂过，浑圆硕大的荷叶像裙裾似地翩翩起伏。一只白鹭从半空中俯冲下来，斜掠过湖中心的杨柳长堤，钻进湖边桂树丛中不见了。已经被太阳晒成焦褐色的莲蓬，被累累果实压偏了脑袋，新生的嫩黄碧绿的莲蓬，则在将落未落的粉红花瓣间探头探脑。

据文献记载，早在明代，桂湖中就种植了荷花。1987年版的《红楼梦》就曾在桂湖取景，史湘云与林黛玉吟诗的大观园“画舫”，至今仍“停靠”在湖边。如今桂湖荷花的品种，主要是单瓣红莲。这一桂湖特有的品种，与其他荷花相比，荷瓣更圆，颜色更艳，花朵也更大。

咏荷 士大夫人格的完美象征

荷花生长在水中，在众多花卉中尤显洁净、高贵，所以人们最早想到的，就是把它比作美人。荷花进入文学审美视野，最早是在《诗经》，其中关于荷花有非常美好的描述：“山有扶苏，隰与荷花”，“彼泽之陂，有蒲有荷”。

《诗经》奠定了荷花与女子之间的类比关系。荷花与女性的渊源关系，让后世文人借荷花描写女子的美貌，往往将莲花喻为美丽、纯情的女子形象，如杨万里的《红白莲》：“红白莲花开共塘，两般颜色一般香，恰如汉殿三千女，半是浓妆半淡妆。”最脍炙人口的当属唐代王昌龄的《采莲曲》：“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采莲少女的风姿绰约，不着一字，却尽得风流。

由莲之美，联想到人之美，而由人之美又自然而然地使人联想到情爱之美。文人笔下的荷花于是关乎情爱，而“莲”谐音“怜”“连”，寓意爱情、连理；“荷”谐音“和”“合”，象征夫妻和睦，百年好合；“藕”谐音“偶”，象征配偶……由此，“莲”“荷”“藕”“芙蓉”常常是作为爱情与婚姻的象征符号。

中国文学的另一源头《楚辞》，则奠定了荷花与文人之间的类比关系。莲花生长在淤泥之中，却不为淤泥所染，其藕洁白，其叶清翠，其花香美。《离骚》中“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屈原认为荷花所具有的美好品质是文人高洁志趣的象征，以此来表达自己高洁的志趣和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决心。后世文人也对这一文学传统进行了继承，唐代白居易的《感白莲花》云：“白白芙蓉花，本生吴江濆。不与红者杂，色类自区分。”以白莲花的遗世独立来喻自己不屈的人格。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汉代乐府中出现了这样朴素明朗、热闹欢乐的采莲民歌。采莲民歌最早盛行于吴楚之地，是劳动与美的完美结合。南朝时期，文人创作令采莲民歌从民间音乐走向了文学殿堂，成为当时常见的文学体裁。而盛唐的文化气度，更极大地创新和丰富了人们对荷花的审美认识。既有李白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又有李商隐的“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从清秀到哀美，审美意象充盈了人们的精神世界。

至宋代，理学宗师周敦颐的《爱莲说》以短短百余字，将荷花审美提升到了一个新境界。在《楚辞》中，荷花的意象还只是普通的香草，而周敦颐以莲花喻君子，是对《离骚》传统的回应和超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花之君子”，从此成为士大夫修身养性的新准则和儒家君子人格的象征。莲自古就作为美好、高洁的象征，被赋予了高尚、正直、廉洁的君子之风。

随着佛教的传入，大大丰富了传统文学中莲花意象的内涵，成为莲花意象的另一源头。本土文化和外来文化二者的共同作用，促成荷花的君子象征——中华民族最为崇高而美好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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