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细民盛宴》

□ 六六 （成都）

耗时三天，看完了海上才女张怡微的世情小说《细民盛宴》。小说中的少女袁佳乔既有继父，也有继母，孩童无从选择的破碎重组家庭，不得不去永难应对的无数次“细民盛宴”，逼人成长为不可深究的种种桩桩，日常生活的诸般计较，客套，虚与委蛇……纵使艰难，最终在人和人的情感无限骄矜承让，温情似有似无，似冷似热中，呈现出真实而又复杂的海上世情文化面貌。

关于阅读，我一直很慢，但每读到怡微的文字我却总是有些温和的心急。前几年，买过她的《新腔》《殷桃青衣》，都是很细致、究竟地看完。不得不说，她的文字，对我是有着旺盛吸引力的。怎么说呢，感觉就像是，我躲在清凉荫敝的房间里读她的文字，开水一盆接一盆地浇到我头上、心上。读过的女作家实在是少，但如果说有读出张爱玲流风遗韵的，怡微算一个。不仅因为，她与张氏是同乡。更多的则是，你从她们的文字、意蕴里，一会看到火花，一会看到雪花，都是极度熨帖心灵的。

曾在青春期，很是迷恋改了名字的安妮宝贝，在她第一人称的写作里，我总能快速止疼，安定，得到“抱慰”。原来，我疼，有人比我更疼，甚至有人，把我的疼十分精准、温和而不失深刻地说出来。

但长大了，骨头多少拉抻了，执着少了一点，就像看着傍晚窗帘起伏波动，你以为你看见的是风，是浪漫，实际上，你看见的是时间。也就知道，自己其实没那么客观，故而，很多时刻，会悄悄放走一些情绪。

为了天性里的平衡，放掉又捡起来一些。怡微是完美的后来者。她在文字里，展现的是市井小民的平凡生活，那些男男女女，绷紧了神经去生活，时而精致，时而堕落，时而冲突。有人生活攀爬，有人生活简单，但每个人，都在自己琐细的悲欢离合里，一生一世。

两相对照，怡微的文字带给我更多的未来感，借由她的文字让我看到最传统的那种宿命生活是怎样的。她的文字立意、角度都不大，就是一群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最终以家人的方式生活在一起。但是，她对人物角色，关系变化，内心活动的描写，仿佛她曾亲历，又仿佛她在无数个这样的组合家庭一一安上了针孔监视器。听得见他们的计算，紧张，心慌，麻木。又让围观者、旁观者、阅读者觉得内心一阵一阵地发怵，恐惧。末了，又觉得一切都可以被谅解。

读她的文字，我常主观揣度，怡微，该是很温柔的，但同时又是冷峻、巍峨的，才会甘之如饴地让自己的性情，沉潜到世俗世情的人文精神里，去抱，去痛，去升华生活中不让人升华的真相。最终，把它们变成沉重的铅字，成为精神池塘。

最后，允许我借用怡微的话。“要让一个女性有意义，只需久久地望着她。看到了些什么，误解了些什么，又错过了些什么，其实也不打紧。世事沧桑，总有女性还在抵抗。”欣喜，世事沧桑，我看见了《细民盛宴》，看到了女性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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