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11月11日,流沙河生在成都,4岁开始研习古文,做文言文,1947年考入省立成都中学高中部。,流沙河归去 家在笔尖峰上 家在墨水湖底。
和当时大多数热爱文艺的青年一样,他的兴趣迅速转向了新文学,巴金的小说、鲁迅的杂文、曹禺的戏剧,还有艾青、田间、绿原的诗歌都让他沉迷,并向报纸投稿,陆陆续续发表了十来篇短篇小说、诗、译诗、杂文。
1950年,他出任《川西农民报》副刊编辑。此后又调入四川省文联,任创作员、《四川群众》编辑。
1957年1月1日,他提议并参与创办的《星星》诗刊正式建立。台湾著名诗人余光中和他的诗作,就是由流沙河通过《星星》诗刊介绍给大陆诗人和读者的,反响极大。1981年初秋,流沙河在列车上读完台湾《当代十大诗人选集》,满心喜悦,其间最使他震动的就是余光中,于是1982年3月的《星星》上,流沙河介绍了余光中的诗,并选刊诗作20首。随后流沙河连续出版了两本专著《台湾诗人十二家》《隔海说诗》,都重点讲到余光中的诗,后来还出版《余光中诗一百首》,专论余光中的诗。
流沙河回忆:“我除了在《星星》诗刊上推荐,还搞了几十次讲座,80年代的诗歌疯了,我把余光中的诗选了一些打出来,在劳动人民文化宫一首一首地讲,读者多的时候有两千多人。”
以一本诗集终结人生的书卷
除了推介好的诗人好的诗作,流沙河自己先后也出版了六本诗集。余勋禾介绍,1956年7月出版《农村夜曲》;1957年5月出版《告别火星》;1982年12月出版《流沙河诗集》;1983年9月出版《游踪》,1983年11月出版《故园别》,1989年12月出版的也是他最后一本诗集《独唱》。流沙河曾经公开表示,自己过于理性,感性不足,写的诗“只有骨头,没有肉的”,是个失败的诗人。于是,1989年起他不再写诗。
2019年5月,四川人民出版社推出了《流沙河诗存》,精选了80首诗作,故名“珍藏纪念版”。停止写诗后的30年,诗人流沙河再度重归读者视线。
《就是那一只蟋蟀》与台湾诗人余光中的酬唱,掀起台海诗歌交流的文化热潮,引发海峡两岸经久不息的“乡愁”话题。这首诗同样被选入高中课本,成为流沙河后期诗歌创作,以文学“干预”生活的最大亮点。
四川人民出版社编辑王其进回忆该书的出版过程,红了眼眶。他说:“那时他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却坚持为大部分书签名留念。”更令人意外的是,流沙河专门为这本书设计了书签。在王其进展示的手稿中,有流沙河精心剪裁出的一张留言条,上面用繁体字注明:“书签做这样宽这样长。”落款:流沙河希望。而关于书签的内容,流沙河也非常上心,他最终挑选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句戴望舒的诗,一字一句亲笔书写,印上了书签——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永不消逝,它们冰一样地凝结,而有一天花一样地开放。
出版后,流沙河对该书的版权代理人吴献说:“《流沙河诗存》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本书。”
儒生味在诗词经典中流转
晚年的流沙河,沉潜于传统文化的研究。读者常常在成都图书馆和各种文化讲座上见到他,讲宋词、论诗经、说文解字。余勋禾回忆:他在古典文学、当代文学、考证学、文字学、训诂学等方面成绩斐然。从退休算起二十多年,他出版大量相关著述。如多次再版的畅销书《庄子现代版》,曾一度引发国内“现代版”热潮,上海古籍出版社以此书为经验,请来专家学者,随后推出七八种化古为今的“现代版”著作。
另外他的《庄子闲吹》《诗经现场》《老成都·芙蓉秋梦》《含笑录》等著作,加上近期出版的《汉魏六朝诗》《字看我一生》《流沙河讲古诗十九首》《流沙河讲诗经》和增扩再版的《Y先生语录》《流沙河短文》等,其数量已数倍于他先前的诗作了。
流沙河是个低调的人。他一直对自己的讲学表示谦逊,用余勋禾的话来讲,“恒定温存的儒生味”。流沙河曾言:“我不是专门研究中国古典文学的,对古典文学是我个人的爱好,我所知道的一些都是常识,我所用的这些方法都是人家做学问的起码。人家听众觉得还有点味,来听一听,又有点知识,又还有点娱乐,这样也就很好,我也乐于做这些。”
记者回忆
娓娓道来 如饮甘露
因工作关系也因敬佩之情,本报多名记者有幸多次采访流沙河,或者家里或讲座现场,博古通今,娓娓道来,如饮甘露。
2017年底,记者曾前往流沙河家中采访,听他“摆一摆”这么多年开讲座的事情。流沙河住在成都南门一个小区里,采访在他家阳台上进行,他常常半躺在那里的一个椅子上看书。因为视力下降严重,已不能见强光,阳台上种着不少绿植,冬日暖阳透过绿叶投洒下来,“正合适读书”。
流沙河讲传统文化,从来不照本宣科,反而是十分幽默有趣,用大众、通俗的语言娓娓道来,但信息量却很大。摆谈中,流沙河一再向记者强调,不管是讲庄子,还是讲诗歌,很多人以为新解内容,其实不是自己“发明”的,而是“开倒车”,从其他古籍中考证获得的。也让记者再一次见证了他超强的记忆力和丰富的知识储备,诗文地理、经史百家信手拈来,天文科技、生物化学等也涉猎不少。流沙河嗓子有些发炎,说话声音沙哑,发音困难,原本约定半小时的采访时间,却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讲到兴头处,流沙河不自觉地提高音量,精神也好了很多。整个采访中,他喝了好几杯热水,记者问是否需要休息一下,流沙河手一挥,“没得事没得事。”
流沙河与川报的一段缘
流沙河先生是参与创办《川西农民报》(现《四川农村日报》)的元老之一。1950年10月至1952年间,他在四川日报的大院内工作了一年多时间。
据流沙河先生几十年的挚友、当年的同事介绍:1950年元旦创刊的《川西日报》是中共川西区党委的机关报,到了1950年秋,为了面向农村读者,特意创办了一张《川西农民报》,是四开报,每周两期。著名作家西戎与马烽共同创作了名著《吕梁英雄传》)担任《川西农民报》编辑部主任。
西戎在编辑《川西日报》副刊时,就对作者流沙河颇有好感,于是向报社申请,把流沙河调入《川西农民报》当编辑。
在《川西农民报》工作的一年多时间里,流沙河和其他编辑一样,工作任务繁重,要把基层的来稿反复删改,甚至要把它们改写成农民通俗易懂的俗话。流沙河除了编稿,还写小说在《川西农民报》连载,显示出过人才华。
1952年,流沙河调到了省文联担任创作员。
追忆往事
这些年,他去得最多的地方是成都图书馆
文化讲座 坚持了10 年
他在成都图书馆共开讲了120次,线下到场的观众达6万余人次他希望把自己热爱的传统文化多传播一些,让大家的生活多一些诗意
获知流沙河去世,成都市图书馆馆长肖平言语哽咽,动情回忆起这位大家在成都图书馆开讲座的点点滴滴。
在生命的最后十年,流沙河除了在家研究古文、汉字,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成都图书馆,给市民做文化讲座。从2009年到今年5月,每月开一次,内容从老成都故事、《庄子》再讲到诗词歌赋。他在成都图书馆共开讲120次,线下到场的观众达6万余人次。流沙河曾说,他希望能把自己热爱的传统文化多传播一些,让大家的生活多一些诗意。
做讲稿 像女人梳头一样细致
肖平回忆,2009年以前,流沙河主要给读者讲老成都的故事,讲座时间不固定。读者很过瘾,请求多讲。
肖平就和流沙河商量,以后能否开展长期性的、系统性的文化公益讲座。讲什么呢?两人决定讲《庄子》。《庄子》这部经典对于流沙河影响很深。他曾在一篇文章里写到,自己在人生艰难的时候,常一边往锅炉添煤,一手捧着《庄子》阅读,并出版研究心得《庄子现代版》,多次加印,一直畅销。
从2009年开始,流沙河定时开讲《闲吹庄子》系列讲座,他花了一年时间,给读者讲了12期庄子,主要是《庄子》中最核心也最晦涩难懂的《内篇》。每次开讲前,流沙河至少要花3天时间来详细备课,挑出重点讲解内容,工工整整地按原文抄下来,提前交给工作人员复印好,在讲座时发给每一位来听讲的人。流沙河把这样的备课比喻成女人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梳出一个虱子出来。”而这个“虱子”就是他需要攻克的知识盲点。
讲座也让流沙河自身收获颇多。“虽然我一直研究《庄子》,写过书,但写作跟讲座还是不一样的。古人说教学相长,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只有去教别人了,才晓得中间还有那样多自己都没有搞清楚的困惑。”这也让他觉得做讲座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方面我热爱庄子,能够讲授、推广庄子思想,另一方面也让自己再一次深入钻研庄子,得到很多新的东西。”
成都话讲课 圈粉无数
庄子系列,听众场场满座,圈粉无数,为听流沙河的讲座,有不少读者专程打“飞的”过来追“星”。肖平又趁热打铁邀请流沙河讲唐诗。流沙河主动提出:“既然要讲诗歌,那就要从诗歌源头讲起。”就这样,从2011年5月28日,流沙河又开设了“中国诗歌通讲”系列讲座,从中国古代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讲起,挑选其中有趣味的、短小浅显的81首诗歌进行讲解,然后再讲到汉魏六朝、唐诗、宋词,讲座一直到2019年5月才停止,“他不能吹空调,去年夏天就因为吹了空调回去就感冒发烧引起肺炎。所以今年我们商量等过了夏天,他再来开讲。”
肖平说,流沙河讲座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他授课内容深入浅出,“他用地道的成都话讲课,中间会穿插很多有趣的分析,不时还会冒出几句英语。”在所有学者里,流沙河的讲座实录是最好整理的,“层次逻辑清晰,语言干净利落诙谐,整场下来的实录就是一篇已经写好的文章。”
“萤萤之火 怎能照亮大千”
一次讲座结束后,一位母亲拿着一本书,领着自己的孩子来到流沙河面前,希望他在书页写上“好好学习”之类的话语。流沙河想了想,认真地写下“好好玩”。他解释,好好玩才是孩子现阶段最重要事。学习或者兴趣爱好,应该是在家人的引导下,孩子潜移默化中对世界的好奇,在知识欲的驱动下自然发生的。还有一次,一位读者当场告白流沙河,说看了一辈子流沙河的书,想拜他为师。流沙河回答:“莹莹之火,怎能照亮大千。”
活到老学到老,这么多年,流沙河坚持每天阅读书报,无一日落下,他一直强调自己不过是一个读书人。而这样一位大家,他家中的藏书只有两柜子书,不超过5000本。他常说书不在多而在读透读精。
这么多年来,流沙河只看一档电视节目——《今日说法》。他给肖平解释其中缘由,“就是想看看当今社会和人的真实生活境况。”
名家哀悼
人们会继续读他的作品
阿来(省作协主席、著名作家):沙河先生走了,我表示深深的哀悼。我知道沙河先生老年后一直在义务做文化讲座,讲座内容也都集结成书了,我读过他的书,他讲的《诗经》《庄子》,还讲古诗词,都讲得很好。后来,他还讲汉字,并且把汉字分析得很有趣,这是一位有深厚学养的老人。沙河先生走了,但人走了,书还在。一个好作家,是靠作品说话的。我们每个人的肉体都会走到生命终点,但好的作家,会依靠好的作品获得生命延续,而流沙河就是这样的作家,人们会继续读他留下来的作品,与他的思想交流。他的作品长存,思想长存,所以,沙河先生还是跟我们在一起,在一起。
让诗歌继续前行
龚学敏(省作协副主席、著名诗人、《星星》诗刊主编):上周,我们编辑部得知沙河老先生病重住院的消息,都赶去医院看望,先生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感谢,他很开心。今天,得知他去世的消息,我的内心真的很难过。沙河老师作为一位优秀的诗人、编辑,参与了《星星》诗刊的编辑工作,对《星星》诗刊的成长付出了心血。1982年,由他主持的栏目《台湾诗人十二家》在中国诗坛引发了很大的反响,让很多年轻诗人接受到了优秀的创作思维和写作技巧。可以这样说,很多著名诗人,都是从《台湾诗人十二家》中找到了写诗的方向,迅速成长,最终优秀。如今,沙河老人驾鹤仙去,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诗歌继续前行,《星星》继续前行!先生,走好!
干干净净作文 干干净净做人
梁平(省作协副主席、成都市文联主席):沙河先生是《星星》诗刊的元老之一,沙河先生是《星星》诗刊永远的骄傲。我从重庆到成都工作快二十年了,其中在《星星》诗刊的十几年,沙河先生已经退休,那些年每个月签发工资单就能看到先生的名字。那个时候工资不是打在卡上,而是签字领取,我给先生说过,叫他不要跑这么一趟,由办公室给他把工资送到家里,沙河先生不答应。每次沙河先生来编辑部领工资,路过办公室在门口挥个手就走了,也不进来坐坐,说是不打扰我们工作。《星星》诗刊的老人们都是这样一个风格,这样一个传统,让后生们一直觉得特别敬仰。他的一生有过曲折和坎坷,但他在经历曲折和坎坷之后,获得的是人生的真谛,那就是一辈子干干净净的作文,干干净净的做人,留给我们的也是干干净净的文学庇护和人生庇护。本版报道由本报记者 肖姗姗 吴梦琳 边钰 曾东平 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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