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嘎嘎 拈闪闪

□ 晓林（成都）

吃嘎嘎和拈闪闪都是四川方言吃肉的意思，吃嘎嘎多用于小孩，听起来亲切温柔，拈闪闪常是成年人的诙谐和幽默。在此讲一个窦瞎婆吃嘎嘎拈闪闪的故事。

其实窦瞎婆也不是完全瞎，大概就是高度近视吧。那时大家吃嘎嘎拈闪闪的机会都很少，所以一些重要的酒席瞎婆还是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也一定要参加的。

当年的酒席，越重要的菜越是后上。当打头阵的豆腐一上来，瞎婆就忙个不停，还边吃边说她最喜欢吃豆腐，豆腐是她的命。哪个不晓得豆腐好吃，吃豆腐也叫打软牙祭，可肉一上来瞎婆就再也不理豆腐了，有人就逗她：“瞎婆你咋不吃豆腐了，豆腐可是您的命呀！”她也不生气，边拈肉边笑呵呵地说：“我有闪闪拈就不要命了！”于是对方有意把肉和豆腐混在一起，可这也难不倒她，她把筷子张得大大的，然后使劲一夹，豆腐全夹烂了掉了，剩下的肉在筷子上一闪一闪的，反逗得对方哭笑不得。

席上的咸烧白、甜烧白等大菜都是限量的，一人只有一片，可窦瞎婆夹一筷子放进嘴里嚼了才感觉是两片，她生气得很：“哎，背你妈的时，一筷子挑了两个，吃了眼睛的亏！”你听她这话说的，到底是谁吃亏了呀？

后来大伙采取分的办法，特别是大菜硬菜，平均分了还可以带回去与家人共享。窦瞎婆也跟大伙一样带了一个小瓦罐，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踏踏实实装起，也像大伙一样找颗钉子挂起，准备席后带回去与两个嗷嗷待哺的儿子分享。可不想哐当一声，原来她看见墙壁上的那颗钉子实际上是只苍蝇，瓦罐掉地上碎了，肉也掉了一地，她忙请旁人帮她摘了一张南瓜叶，小心翼翼把地上的肉捡起，说拿回去洗洗，不影响吃。

下一次她又来赶席，一眼看见墙上的苍蝇，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一巴掌就拍下去，只听她哎哟一声惨叫，原来上次她掉罐以后，主人家就在那里增钉了颗钉子。

经年瞎婆老了，眼睛全瞎了，再也不能去吃席了。两个儿子轮流赡养她。老大富些，住在老大家，瞎婆经常闻得到肉香，可就是没有肉吃。瞎婆说好想吃嘎嘎，大儿子却说，我们都没得闪闪拈，哪有嘎嘎给你吃。一次瞎婆又闻到了肉香，实在忍不住了就嘀咕了一声“我也想吃点”。大儿子就到屋后挖了些蚯蚓做成丸子端给了瞎婆，瞎婆合着泪强咽下又腥又泥臭的丸子，就让小儿子接过去住了。

小儿子家很穷，许久许久闻不到肉香，瞎婆也从不提吃肉的事。一次小儿子内疚地说：“很久没给您吃嘎嘎了。”没等小儿子说完，瞎婆就意味深长地说：“我在你哥那边都吃得想吐了，不想吃了。”小儿子以为妈妈是在安慰他。

终于有一天，窦瞎婆听小儿子欢天喜地从外面吃席回来，告诉她有嘎嘎吃了。可接着瞎婆听到“扑通”一声响，再接着听到小儿子自责地失声痛哭。原来小儿子是把席上省下的肉揣在怀里回来的，可在更衣时不小心把肉掉到尿桶里了。瞎婆听了忙说：“快把嘎嘎捞起来，只要我儿心是干净的，妈吃起一样香。”

人在做，天在看。后来一声炸雷把大儿子全家劈没了，小儿子却赶上了改革开放，瞎婆鼓励他麻起胆子进城去闯，居然闯成了“窦胆大”，家里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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