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方阵一生，总要独行

青年方阵 □希贤（成都）

灯

一盏闪着青光的灯

在熄灭之前

是我怀中这只小兽

遍布铜绿。

像孤儿，有月亮的影子

渴望被谁擎起

撇去人世拥挤

混沌中吟诵旧诗

慢，或圆

都柏林比北京慢七个钟

慢，是时间与意识的纵横捭阖

却不足以唤醒一个装睡的人

离地四万英尺，三万六千秒的黑夜

缘自舷窗外的虚无

……慢，是一个人在夜空行走

将这种流动的慢引至水井底部

让你的乡村面皮获取更多——

天空的圆，蓝色灰色的圆，

世故圆滑的圆。

圆，是井延伸至天空的向度

是燕子弯曲的眉毛

也是你，和你曾用脚步丈量的村野时光

在爱尔兰

远方之远，星辰流逝

于绵延的悬崖。

风起自大西洋最小的一朵浪花

暮色四合，时间美学完成生动的跳跃

谁会写下一个女人隐秘的快乐

向异乡的门廊下投递

一封没有署名的旧信

在高威

落在身上的雨，离开了

彩虹的加持，都是灰色的

雨后冰雹，糖块般的小东西

鼓噪着进入衣袖、围脖

甚至像胡蜂在背心里逃窜

抓一粒，很快便融化了

附着在掌心，从指缝渗出

目力所及的建筑成了灰色

像高矮不一的锡兵等待上帝的口谕

我走向一片水域，听见

奔腾之音的所在，堤岸上

燃尽的篝火，猫咪的叫声

——这温驯的小兽

来自大西洋的风加剧着寒冷

我忆起旧居的浅橘色长围巾

忽然眼前一片灼热

白花

十九岁的少年

素白、比白花白

夕光中分外耀目

没有比白花更好看的花

没有比少年更安静的少年

在落满灰烬的陆地上行走

一个人走啊，走完一生

故国山河里

也开着这样白的花

光

并不是要踏上落叶的台阶

才能沐浴光中

此刻，北爱尔兰，巴利马尼

黑暗树篱疯狂啃噬深处的苔藓

凯尔特人的笑声，自光线尽头传来

少年带着两个小男孩儿

躲进了长树洞：潮湿的木质香味，

粗砾又热血沸腾

……哦，我失聪的左耳

隐形的童年

呈现在这异域

风吹着我，在纷乱的枝桠和澄明月

光之间

不停下来

在威斯敏斯特教堂诗人角

生命真正的流动在于千年中

如期而遇的每一天

死亡用位移穿透鲜花与骨骼

不死是一种力量

祭坛之上，酒神与婴儿共舞

神被描绘成一个插上翅膀的人

以较小的刀刃、矛架、红雪松木

为我造一件旧衣衫

风来

银杏叶在它最美的季节落下

我爱这壮烈的仪式

冬日午后，将长发剪短

像一只宁静的秃鹰

沿着矩形光斑，啄食尘土

连羽毛，也是向人世掠夺的。

有风来，那些黄澄澄的

精灵裹挟着苦役的人生

一同坠落、不再醒来

成为上帝手中一个

微不足道的试验

飞跃永恒，也加速了

天空的蔚蓝

小镇

我经过的小镇

神钟爱三样事物——

枯萎的花、静默的书、少女的微笑

小型广场上，老人低头弹拨竖琴

音乐交换行人眼里的海水

云雀旋飞

金色蚱蜢钟敲过三响

我摘下面具

额际火焰隐去

一粒微尘落上诗稿

我拥有云朵的名字

或蜡烛的肉身

世俗之物

就这样靠近了神明

傍晚路过大本钟

一个冬日傍晚

我们路过因修缮而停止发声的

大本钟。

呼啸的风在我们身体上投掷骰子

没有一丝敌意

而在泰晤士河畔，血统与秩序的

较量从未止息

抵达沉默的过程里

这位失语“老者”渐次掏出

陈列在它腐败脏腑中

寒光闪烁的

脚手架

|诗人简介|

希贤，青年诗人，四川省作协会员，四川省诗歌学会会员。作品见于《十月》《星星》《扬子江》《诗潮》等纯文学刊物，入选多个诗歌选本。现居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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