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茉莉 香吹雪练衣轻

紫茉莉花植株。

昙花。

紫茉莉花的果。

紫茉莉花。

茉莉花。

夜香树。

□孙海文/图

夏夜的星空安详平静，小虫自在地低吟浅唱，夏日的夜晚，你是否还行走在灯火通明的成都街头？这时，你的鼻息里飘来一丝优雅的花朵芬芳，花朵的挥发性的小分子混合物向外扩散，随着呼吸，飘散在空气中的花朵的气味分子钻进了你的鼻腔。你的鼻腔内壁黏膜分布着约1000万个以上的嗅觉细胞，它们与你的大脑神经中枢紧密地相联，于是，你驻足四望，希望顺着这一丝花香寻找到夜色中令人愉悦的花儿。

寂静的夜晚，月华如练，你驻足良久，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这盛开在月光下的花儿它会是谁？灯下蛾儿们纷纷起舞。暗夜之中，它们心中向往的是月光下的花朵那美味的蜜露。

一

茉莉花

古代女子喜欢的头饰

茉莉花总是盛开在成都盛夏的夜晚，一丝丝醉人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陶醉，茉莉花有翠绿发亮的叶片，珠圆玉润的皎洁花朵，看上去朴实无华，却总会让人一见心喜。成都人对茉莉花是无比熟悉和喜欢的，在成都平原的物候开始慢慢进入盛夏时，茉莉花便会开出芬芳怡人的白色小花。

茉莉花有对生的卵圆形叶片，叶片翠绿发亮。顶生的聚伞花序上有珠圆玉润的皎洁花朵，小花多是三朵一簇，开在枝头的最顶端，雪白的花朵点缀在茉莉花青翠的叶丛之间，视觉上会给人以一种十分清爽的感觉。南宋词人史达祖在《风入松·茉莉花》一词中曾写下：

素馨柎萼太寒生。多翦春冰。夜深绿雾侵凉月，照晶晶、花叶分明。人卧碧纱厨净，香吹雪练衣轻。

频伽衔得堕南薰。不受纤尘。若随荔子华清去，定空埋、身外芳名。借重玉炉沈炷，起予石鼎汤声。

茉莉花是来自木犀科素馨属的矮小灌木，在中国被广泛的栽培，应当是我们最为熟悉的植物之一。一曲苏南小调《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传唱世界经久不衰，甚至做为中国文化的代表由飞船搭载飞向太空。全世界的人都了解中国人喜爱茉莉花，也盛产茉莉花，还常称它为“中国茉莉花”。不过，许多人并不太清楚，这无比熟悉的茉莉花其实并非原产于中国，而是原产印度、伊朗、阿拉伯等国。

茉莉花的花名却是来自于佛经梵语“末利”的音译。茉莉花花骨朵便像一颗颗雪白的珠子，加上香气扑鼻，古代的女子都特别喜欢把它插在发髻上做头饰，所以又称它为“鬘（mán）花”，鬘就是指头发美美的样子。早在晋代的时候，古代仕女便有了斜簪茉莉花的风尚，称茉莉花为“簪（zān）柰（nài）花”。明代《群芳谱》就清晰地记载：“原出波斯，移植南海，北土名柰，晋书都人簪柰花，则此花入中国久矣。”除了佩戴头上，也有女孩子用细线把茉莉花串成花串，然后再把它们挂在衣襟上做饰物。直到今天，茉莉花串也是众多成都女孩夏日最喜欢的饰物。

《红楼梦》第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薛蘅芜讽和螃蟹咏”中，大观园里的才子佳人们举办诗社，作菊花诗，喝酒玩耍，好不热闹。才质平平的迎春却“独在花阴下拿着花针穿茉莉花。”这一个细节描画了迎春的平淡恬静，也说明了女孩子们喜爱佩戴茉莉花的风俗。

二

夜香树

失眠的小虫们拜倒裙下

有些花儿就是不喜欢那和煦的阳光，也不稀罕那些扑棱扑棱的花蝴蝶和嗡嗡嗡吵个不停的蜜蜂。寂静的夜色，清幽的月光，以及傻头傻脑的夜蛾才是它们心中的好伙伴。夜香树就是这样的一种性格，虽说它并非只在夜晚开放，但是白天，它开出的淡绿或白色的花朵一点都不显眼，而且香味也不浓郁，甚至哪怕你把鼻子凑到了它的花序前面，也会疑惑，它们哪里香了？

只有在月光下，才是它们开始表演的舞台。夜香树的花有着修长的身材，花顶端展开成一个个五角星，整体就像一个高脚的碟子。数量众多的小花组成了一个伞房式聚伞花序，每到晚上，夜香树的花就开始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让各种半夜不睡觉出来闲逛的小虫们纷纷拜伏于它的裙下，出来散步纳凉的人们也能在几十米外闻到它极为迷人的芳香气息。

夜香树原产于热带、南亚热带等气候较炎热的区域，夜间开花的植物除了可以减少娇嫩的柱头和花药受到灼伤，最重要的是吸引夜间活动的昆虫来为它们传粉。夜间活动的蛾类对花的气味特别敏感，就算在绝对黑暗的条件下，夜蛾也能依靠花朵的气味定向，它们羽毛一样的触角里拥有非常敏感且高度专一的嗅觉感受器，夜蛾通过各类感受器来完成一系列复杂的嗅觉传导过程，甚至访花昆虫还能够精确地识别其中特定的气味。访花昆虫先由嗅觉器官引导靠近花源，再由视觉器官发现花源，昆虫靠着这些感受器找到和选择各自喜好的花。

这种原产南美洲的茄科植物，现早已广泛栽培于中国的南方地区。相比夜香树这个略显平淡的植物名，人们更喜欢它的另一个名字，夜来香。不过在缤纷的植物世界里，夏夜开花叫“夜来香”的家伙实在是有点多，比如晚香玉，夜香木兰都有夜来香的雅称，而夹竹桃科中还有一个夜来香属，这属里有一位成员植物名就叫夜来香。它们都顶着这样一个名头，似乎全都为了谁才是真正的夜来香，谁晚上才更香争来争去，好在，成都夏日的夜晚，夜来香的称号是属于夜香树的。

三

紫茉莉

染上春纤一夜深红透

紫茉莉并不是紫色的茉莉花，但是它也有如同茉莉一样的浓烈香气，花有许多种颜色，不过最平常的大多是紫红色的。大概这便是它们花朵名字的来历了。这种小花常在傍晚时分夜幕来临之前开放。这时正是炊烟袅袅的时刻，于是成都人常叫它“晚饭花”、“煮饭花”这样亲切的名字。

紫茉莉的花会开放一整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才依依不舍地枯萎。花后会结出黑色的球形果实，像一个个小地雷，又被称为“地雷花”。地雷花曾经是早已系统演化为大叔级的成都人小时候最好的玩具，摘下紫茉莉的花朵，小心地从花冠管的尾部抽出花丝花蕊，放在嘴里便能吹出极为单调响亮的声音。小地雷摘下来，就成为弹弓天然的子弹。枝繁叶茂的紫茉莉的花丛铺展开来，通常会占据院落中一个很大的地方，于是躲在这样一个香气扑鼻的天然掩体后面，还有着无穷无尽的子弹，可以尽兴组队玩耍弹弓大战。

对于紫茉莉，成都孃孃们却还有一些不同的记忆，紫茉莉紫红色的花朵，还常常被那时的女孩子们用来染红指甲玩耍，纤纤玉指“染上春纤，一夜深红透”。反正这种快乐，今天埋头做功课上补习班的小朋友很难再体会到了。

四

昙花

以开花时间不同而分类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诗经·月出》描写了一位月下的美人，在皎洁的月光下，她身姿窈窕步履轻盈，让我无比思念，让我心生烦忧。这里的描写，用在昙花身上极为妥帖，昙花正是这样一位优雅的月下佳人。

昙花是成都人十分熟悉和喜爱的花卉，它原产美洲地区，它是仙人掌科昙花属的植物。其实，整个昙花属不仅仅有昙花，而是包括了约19种植物。这其中，昙花在明朝后期的大航海时代踏上了中华大地，从此受到了中国人的无比喜爱。昙花是灌木状肉质植物，虽然直接看外观很难将昙花跟那些浑身是硬刺的仙人掌联系在一起，如果仔细观察你会发现，昙花那宽阔的“叶片”其实是它特化的茎，扁平的茎代替叶子光合作用的功能，而真正的叶子早就跟仙人掌的一样退化成了刺。

昙花花朵洁白，大而美丽，但是开花时间却很短。人们才用昙花一现来比喻美好的事物并不长久。南北朝年间，后秦高僧鸠摩罗什翻译的印度佛经《法华经》里，“如优昙钵花，时一现耳”。昙花进入中国后，人们将佛经中的花朵来为它取了名。

植物中花的开放种类按照开放时间可分为日间开放型、夜间开放型、昼开夜合型、单次开放、重复开放等。昙花就是典型的夜间开放花，夜间开花的习惯也是继承了众多仙人掌科植物耐旱的优良传统，沙漠植物并不想让娇嫩的花朵被炎炎烈日烤焦。

虽然昙花进入中国后早已经不生活在沙漠里，但这个祖先带来的特性却保留了下来。它们的花开在夜晚九时到十时左右，昙花硕大的花苞缓缓张开，修长的苞片一片片立起来，散发出浓烈的香气。仅仅几个小时后的下半夜，花朵就开始收缩了，在太阳升起之前花已经垂下，花朵凋谢荣华不再。昙花一现似乎好景不长令人惋惜，但却无比惊艳，人生短短若能如昙花惊艳一次，却也是不留遗憾。

一些夜晚开的花，假装自己很高洁，其实，它们诱惑昆虫的心机和本领可以演出很多集的宫斗大戏，大概那些不会装的，都成为了活不过前两集的配角。它们洁白的花朵并不是用来扮演清纯，而是让自己在黑夜中看起来更显眼一些，芬芳浓郁的气味也不是表示自己的优雅，只是为了更加风骚地吸引夜间活动的昆虫，这些诱惑的招数对晚上开花的植物尤为重要。如果，它们还生有一副歌喉，一定还会齐唱“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齐唱，月下的花儿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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