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双面曹园

“园内亭台楼阁随处可见，高高低低的建筑全部是仿古样式。一处博物馆摆放着20余种野生动植物标本。”近日，媒体曝光了黑龙江省牡丹江市一处国有林区内建有一座私人庄园。

虽然该市国土部门曾3次作出拆除并罚款的行政处罚，但这座总投资上亿元的违建庄园“曹园”，至今已存在14年。

A面

旅游项目

自2015年4月起，“曹园”被当地政府作为“有牵动作用、有市场需求”的旅游项目进行推进。

曾申报旅游示范基地

记者在“天眼查”网站查阅得知，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成立于2006年6月6日，注册资本8000万人民币，经营范围为文化创意产业、旅游产业投资。

2013~2018年度，该公司企业年报中的“企业资产状况信息”一栏中，都填着“企业选择不公示”。

上述公司官网首页写道，要把养生与养心结合起来，修贤与休闲结合起来，“努力把曹园打造成中国文化精神高地，中国东北养生胜地”。

记者在牡丹江市政府官方网站检索“曹园”发现，自2015年4月起，“曹园”被当地政府作为“有牵动作用、有市场需求”的旅游项目进行推进。

在牡丹江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官网“规划招商”一栏，记者看到一份名为《曹园文化旅游产业园项目》的文件，发布时间为2018年12月4日。该项目估算总投资约12亿元，总占地面积2.3万平方公里，建成后年营业收入约为1.83亿元。此外，建设目标为打造多元文化融合发展，以展示、体验、休闲、度假为重点供给的牡丹江市文化核心景区。

2016年12月12日，牡丹江市政府官方网站上刊登的《加速实施“旅游＋”推动冰天雪地向金山银山转变》一文中写道：利用成都市生态、医疗、绿色有机食品集聚优势，充分挖掘利用市区、镜泊湖现有闲置资产，结合生态旅游资源，开发了夏季旅游避暑养老产品及绿色健康饮食、中医理疗、禅修养生旅游产品，组织镜泊湖、黑宝乐园、曹园、中医院申报了国家中医药健康旅游示范基地。

2015年12月18日，牡丹江市政府官方网站上刊登的《城市窗口靓丽多彩 旅游收入噌噌蹿升》一文中指出：曹园文化旅游园项目、明清古建筑院落等，成为展示成都市古代建筑文化与旅游功能结合的范例。

2015年5月20日，牡丹江市政府官方网站上刊登的“《晨报》策划推出牡丹江‘博物馆地图’（下）”一文中介绍：黑龙江曹园博物馆（正在进行续建施工，没有对外开放），是一座集征集、收藏、研究、展示于一体，着重展示中国工艺美术文化，明清风格的单体古典建筑。藏品种类有中国工艺美术作品、民族工艺品、古生物化石、动物标本等。

2015年4月27日，牡丹江市政府官方网站上发布的《旅游产业转型升级：一滴水的雪城畅想》一文中提到：按照全市旅游区域规划布局，还将加快推进曹园旅游文化区、牡丹江雪堡、三道关、横道旅游名镇、渤海国遗址公园等30个有牵动作用、有市场需求的项目，进而形成四季旅游产业集群。

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曹波目前已接受调查。在看守所，曹波接受采访时称，自己建曹园是从项目上考虑，为将来旅游观光，“我可能是违法违规了，我认为自己做的没有损坏环境，伤害老百姓。”“我心急就先建了，想把项目做好贡献社会。”

牡丹江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相关负责人接受媒体采访时称，“曹园”不具备旅游开发的任何条件，所以未予以审批。

而据央视网的报道，曹园所属公司另一负责人苏林芳表示，曹园本想搞旅游开发，省市发改委也曾立项，但因土地价格评估的问题，土地性质变更没有成功，也就没有后续的规划、建设等审批手续。

B面

违法建筑

目前初步查实，曹园中地面建设和水面占地19公顷左右。曹园属于违建，无任何审批手续。

三次查处，罚款7.5万

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官网称，曹园总占地2.3平方公里。2006年，曹园取得黑龙江省林业厅使用林地的行政许可，批复的森林综合保护项目及观赏建设项目用地面积为2.7667公顷。

但牡丹江市森林公安局局长杨旭辉表示，目前初步查实，曹园中地面建设和水面占地19公顷左右。

曹园属于违建，无任何审批手续。

杨旭辉表示，在2018年10月国家林业局过问之前，森林公安对曹园擅自改变林地用途的行为毫不知情。

“10月份国家林业局通过卫片判图，发现这个地方有林地变更的情况，我们根据国家林业局下达的卫片进行先地核实。这个地方属于中农发集团军马场的范围，它是个央企，林地所有权是中农发集团，林业部门平时不进行管理，由军马场的林场进行管理。”

但据央广网报道，曹园所在林区的权属单位中国农业发展集团军马场有限责任公司对此并不认同，军马场曾多次向林业等有关部门反映曹园违法毁林的情况，且在2018年8月就向森林公安正式发函报案，此前也多次口头和曹园方面以及森林公安交涉此事。

国土部门也对曹园的情况不陌生。

牡丹江市国土资源局于2009年、2015年、2018年对曹园未经批准违法占地建设下达了行政处罚决定书，查处的违法占地面积分别是7000平米、5736平米、2367平米，按照每平米5元的标准进行处罚，共罚款7万5千多元，并责令其自行拆除。

“天眼查”网站显示，曹园所属公司有5条法律诉讼，其中1条为行政裁定书。2019年1月25日，针对牡丹江市国土局2018年12月24日申请的拆除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违法建筑物及构筑物671平方米”，牡丹江市爱民区人民法院根据法律规定裁定称，“申请执行人无正当理由逾期向本院提出申请，本院不予受理”。

虽然罚款交了，但违法建筑一直没有拆除。牡丹江市自然资源局相关负责人表示：“说白了，虽然下达了处罚决定书，不拆的话，我们的处罚就形同虚设，违法状态消除不了。不差钱的话，就交罚款，实际上，我们的主罚是拆除。”

行政处罚并未制止“曹园”的违法占地，反而让违法建设变本加厉。

毁林建园

削山挖湖14年 奢华惊呆调查组

曹园位于牡丹江市西北方，张广才岭的大森林中，距市区约10公里。地图显示，从牡丹江市人民政府驱车前往曹园，大约需要30分钟。

3月19日，媒体报道称，记者收到实名举报反映，有人在牡丹江市军马场的国有林里，毁林削山挖湖建私家庄园，却没有任何审批手续。

举报人张先生称，他承包的林地紧邻“曹园”的地界，也曾和曹园的主人交好，因此对曹园建设的前前后后比较熟悉。他表示，曹园的建设开始于2005年。“他的建筑，他伐林，我都亲眼目睹。基本上年年陆续在建陆续在伐。刚开始他是以修围墙的名义，先把围墙圈起来伐木。同时还号称修了几十公里的路，修路伐木。”张先生称，曹园里面还设有狩猎场，不少野鹿、野猪等野生动物被捕杀。为了调整山水，园内还筑起蓄水大坝，造出了一个面积约1平方公里的人工堰塞湖。

张先生称，“曹园”里建有亭台楼阁，甚至有多栋别墅，主要接待高级宾客。3月16日，记者在现场看到，“曹园”朱红色的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对外迎客的迹象，但气势宏伟的城楼雕梁画栋，如同古城门。

3月20日，牡丹江市副市长带领联合调查组赶到曹园调查。不料，副市长和该市森林公安、国土、水利等相关部门工作人员，以及多家媒体的记者，都在门外被堵了半个多小时。

多方沟通进入园区后，一行人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园内有成片的仿古建筑，气势恢宏。绿树掩映下，水泥路串起亭台楼阁，小桥湖泊。“曹园博物馆”里摆放着20余种野生动植物包括熊猫的标本，猛犸象等一些珍贵化石也位列其中。

曹园所属的黑龙江曹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官网介绍，曹园始建于2005年，现已建成“三园一馆”，即园门园、文昌苑、峰墅苑、博物馆。初步具参观游览、修贤修学、休闲康体、餐饮住宿等功能。

但曹园目前未向公众开放。“一般人根本进不去，接待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听进去的人说，里面超级豪华，跟宫殿一般。”当地护林工人、放牧农民表示。

联合督查组：

每一个环节都要调查清楚

2004年，曹波以配偶的名义从牡丹江军马场获得了该片国有林地70年的经营权。

军马场提供的承包合同文件显示，2005年、2006年，军马场分2次跟曹园方面签订《有林地承包经营管护合同》，共计3千多亩。合同中明确，承包方必须确保林地所有权及用途不改变，确保森林蓄积和质量不降低。军马场相关人员称，“曹园”围墙实际圈占面积约2400多亩。

记者调查发现，曹园方面曾以森林综合保护项目及观赏建设项目为名，2006年取得过黑龙江省林业厅使用林地的行政许可，批复的项目用地面积为2.7667公顷。文件中要求，需要采伐林木的，需依法办理林木采伐许可手续。牡丹江市林业局当年的上报意见称，项目切实可行，不能对周边生态环境造成危害，用于森林综合保护及观赏项目建设。而在实际操作中，森林保护项目变成了私人庄园，批复的2.76公顷演变成了19公顷多的违法占地面积。

针对此事，黑龙江省委省政府表示高度重视，严肃对待。省委书记张庆伟、省长王文涛立即召开专题工作会议，部署调查工作。张庆伟批示要求省委省政府成立督查组，推动牡丹江市开展调查。责令牡丹江市成立调查组，迅速查明事实真相，认定违法违规事实，严肃处理相关责任人，并及时向社会公布调查结果和处理意见。

目前，当地公安机关已经立案，正在进一步调查核实中。牡丹江市专项调查组副组长、牡丹江市副市长张维国表示，20日上午，牡丹江市委市政府专项调查组已经全面进驻“曹园”，继续对“曹园”占林占地建设情况进行现场勘验、测量，并调取相关资料。下一步，调查组将利用历年来的卫星图片资料进行比对分析，确认其违法占地、毁林、建设的具体面积、数量，依法依规、实事求是、尽快尽早地拿出调查结果和处理意见，向媒体和社会公布。

联合督查组相关负责人表示，媒体报道牡丹江“曹园”事件后，黑龙江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由9个省直部门成立了黑龙江省委省政府联合督查组，并且会根据工作需要增加督查组成员。下一步，督查组要督查牡丹江市政府，把“曹园”从最初到现在整个变化过程的每一个环节都要调查清楚，用2003年的卫星图片和现在的状况进行比对，查出每一年“曹园”发生了什么变化，哪些项目已经办了手续，哪些完全没有手续，把事情查清楚，在查清楚事实的基础上，依法依规严肃处理。在调查“曹园”的过程中，还要对政府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是否履职到位，是否不作为、慢作为、乱作为，甚至以权谋私、徇私枉法的行为进行调查。督导组里有纪委工作人员参加，对发现的问题严格按照党纪国法来处理。牡丹江市的调查组和黑龙江省的督查组要夜以继日的工作，尽快把问题调查清楚，第一时间把调查结果向社会公布。

据人民日报客户端 中国之声 央视新闻 澎湃新闻 中国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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