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都竹枝 竹枝词中的民俗万象

谢天开 著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

连载03

成都城区，在清代主要划分为“满城”与“省城”。清代周询《芙蓉话旧录》记述：“满城者，就大城西门内，范以垣，其他当是张仪所筑之旧址，特垣则非耳。垣筑于康熙五十七年，周四里三分，计八百一十一丈七尺三寸，高一丈三尺八寸。垣间开门四，曰‘迎祥’，俗呼‘大东门’；曰‘受福’，俗呼‘小东门’；曰‘延康’，俗呼‘小北门’；曰‘全阜’，俗呼‘小南门’；连大城之西门而五。”

并且，修筑“满城”的功能明确，就是作为城中城：“清时专以此城处成都驻防之旗兵，每旗官街一条，共八条。每官街一条内，又分披甲兵丁所驻小胡同三条，共三十三条。”

清末傅崇矩《成都通览》也记述：

“（省城）因明城之旧，重修于皇朝康熙初年，高三丈，厚一丈八尺，周二十二里三分，四千一十四丈，女墙五千五百三十八，东南相距九里三分，南北相距七里七分。”

“满城一名内城，在府城西，康熙五十七年所筑……有五门……城楼四，共一十二间。尽住旗人，每旗官街一条，披甲兵丁小胡同三条，八旗官街共八条，兵丁胡同共三十三条。以形势观之有如蜈蚣形状；将军帅府，居蜈蚣之头；大街一条直达北门，如蜈蚣之身；各胡同左右排比，如蜈蚣之足。城内景物清幽，花木甚多，空气清洁。街道通旷，鸠声树影，令人神畅。”

省城与满城的格局形成，是因清康熙五十七年（1718），清政府由荆州派来旗兵进驻成都，为实行满汉分治，于成都大城西垣内新筑少城，作为将军治所及旗兵营地，俗称满城。满城中街道称为官街，小道称为胡同。考古学家说，胡同是一个出现在元代的名称，它的原意是“帐篷与帐篷之间的通道。”当年忽必烈建造元大都时，胡同被广泛应用。

满城内以将军衙门最为威武壮观。大门、大堂、东西辕门，上有“帅府”“控驭岩疆”“望重西南”“声扬中外”等匾额。因实行满汉分治，满城由成都将军管辖，四川总督无权过问，为成都城中城的独立王国。

“满城”城在府西头，特为旗人发帑修。

仿佛营规何日起？康熙五十七年秋。

——[清]吴好山《成都竹枝词》

在清代，成都的旗人与汉人区隔，相对独立。满城内环境幽深，在民俗文化上自成体系。

满洲城静不繁华，种树栽花各有涯。

好景一年看不尽，炎天武庙赏荷花。

—— [清]定晋岩樵叟《成都竹枝词》

李劼人在《死水微澜》里描述道：“一进满城，只见到处是树木，有参天的大树，有一丛一丛密得看不透的灌木，左右前后，全是一片绿。绿荫当中，长伸着一条很宽的土道，两畔全是矮矮的黄土墙，墙内全是花树，掩映着矮矮几间屋；并且陂塘很多，而塘里多种有荷花。”

康熙移驻旗人来，嘉庆八年旗学开。

《满汉四书》念时艺，蓝衫骑马泮游回。

——[清]六对山人偶作锦城竹枝词百首

今天的宽窄巷子一带，就是当年满城的中心居住地。

壮丽皇城

皇城，明洪武十一年（1378），朱元璋第11子朱椿封为蜀王。洪武十八年（1385），于大城中筑蜀王府为朱椿就藩成都驻所。府城砖筑，正南北向，居大城中，城周五里，高三丈九尺。城下蓄水为濠，外设萧墙。城内设庑殿，正宫等，殿宇五重，俨若皇城，意为系“羌戎所瞻仰，非壮丽无以示威”。明崇桢十七年（1644），张献忠入成都，以蜀王府为宫。清顺治三年（1646），张献忠离去时毁城，仅存城门洞及门前三座石拱桥与石狮子。

清光绪年间举人、曾任华阳县知县的周询在《芙蓉话旧录》中记述：“皇城在大城之中心，即明初蜀王藩府之宫墙，俗称呼曰‘皇城’。城形正方，周约二里许，相传即蜀汉宫，史谓先主即位于武担山之南，地当在是。”

清代在皇城旧地，修建“为国求贤”的考试院明远楼，不过成都老百姓仍旧称为“皇城”。清成都总督为了缓和民族矛盾，特在此处建立了回族聚居地，还允许回族在此修建了清真寺。让“皇城”边成为一处“民族嵌入式”社区。

鼓楼望点

鼓楼西望“满城”宽，鼓楼南望“王城”蟠。

鼓楼东望人烟密，鼓楼北望号营盘。

——[清]六对山人偶作锦城竹枝词百首

鼓楼，老成都市中心的一个望点。

鼓楼，民间称钟鼓楼。成都的鼓楼建于明万历四十五年（1617），后于清代重建，其楼下的砖砌拱门如同城门的门洞，名为韵远楼。最后于1953年被拆除。原鼓楼上的一口铸于唐代贞观四年（630）的大铜钟，重达3.5吨，现亦不存。

由于清代成都的范围仅包括府河和南河的环抱区域，因此，鼓楼所在的位置为城市的中心。具体位置在今天成都的鼓楼洞街。

以鼓楼为成都望点，西望为成都八旗的满城，南望为成都贡院所在的“皇城”，东望为人流稠密的东大街，北望为营盘街，今称康庄街。不过对照成都地图，诗人所望的方位，仅为一个大致的方向。

在清代，鼓楼也是成都全城的报警与消防中心。

“鼓楼”两爆火声传，夜望红光昼望烟。

此地从来防备水，麻钩林立万家连。

——[清]六对山人偶作锦城竹枝词百首

关于成都火灾，这首竹枝词的注者三峨樵子心有余悸地记录道：“乾隆四十九年（1784）四月初一日，城中失火，延烧至大半城，说者谓作城时，将有三点水的匾额取下，即遭此厄，理或然也，居城中者自宜防备，又呼失火为备水，意亦讳言火也。”

三莲池判上中下，三较场分西北东。

玉带桥名人易忽，铁圈井酒味难同。

——[清]六对山人偶作锦城竹枝词百首

对于成都的街道布局与命名的特征，这首竹枝词把握真切。

“三莲池”，即上莲池、中莲池和下莲池，这三处均为原来内江故道的遗存。上莲池又名江渎池，是由于邻近有祭祀江神的江渎庙而得名。这里在宋代便为成都市区的一处名胜，宋代诗人田况有《伏日会江渎池》：“江渎池前有流水，欢注蓄泄为池塘。沉沉隆夏压平岸，好树荫亚芙蕖香。”

到了清代，诗人对上莲池的风光也有描述：

城南人户绿杨株，江渎祠前风景殊。

几处泒溏一堤转，上莲池作小西湖。

——[清]六对山人偶作锦城竹枝词百首

其实，成都还有许多街道也如“三莲池”一样，围绕一条主街名而滋生出一串街名，如“鼓楼洞街”“鼓楼北一街”“鼓楼北二街”“鼓楼北三街”“鼓楼北四街”；又如“上草市街”“下草市街”等。

（下篇讲竹枝词中的成都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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