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金牛区)
上世纪80年代初,每逢过年走亲戚家拜年,我们叫“走人户”。跟随大人们买两把干面去乡下走人户是小孩子过年最喜欢的。亲戚家大多不富裕,家里没待客的好东西,却不可谓不周到,散“籽籽”是必须的(自家铁锅炒的胡豆瓜子花生),那天得穿带大荷包的棉袄,好把每个衣兜都装满。如果这些都没有,再怎么也得倒杯开水作为迎客之道。白开水是不能体现主人家的殷勤的,于是主人大多会小心翼翼揭开一个罐子,用小勺子挖一勺白糖搅散在陶瓷缸里招待小朋友,而大人们会觉得计划供应的白糖很珍贵,都会摆手道:“白开水就行,白开水就行。”
在亲戚家小孩子眼巴巴望着我的艳羡目光中,我一口喝到嘴里,却“噗”的一声水都喷出来洒一地,亲戚以为我喝急被呛了,忙不迭说:“慢慢喝,慢慢喝。”我却把陶瓷缸子往桌上一顿:“好难喝呀!”弄得大人和亲戚面面相觑,很是尴尬。
咋回事呢?因为听妈说我早产,小时候经常生病,一生病就得吃药。为哄我吃药呀,爸爸总会兑一勺白糖在开水里说:“不苦了,不苦了!”所以在小小的我的印象里,糖开水里面都藏了药的!多难喝呀!
九十年代初,跟随大人上街买两斤用小铁钎錾开,再用砍刀劈开来称斤数的砖砖红糖,还提两瓶“绿豆大曲酒”去城里走人户,亲戚热情地招待说:“喝碗开水吧!”听到喝开水我就心有余悸,总会推脱:“我不渴,我不渴!”亲戚耐心地劝说:“不渴就少喝点,都吃中午饭了怎么能走呢?”我一听,中午饭点了就招待喝开水?也太不体面了吧。
片刻,亲戚给我们一人端来一只大碗,热气腾腾泛着淡淡红糖醪糟水的香甜味。往碗里一瞧,哪里是开水?这不是汤圆吗?一个汤圆丸子有我小拳头般大,碗里竟然卧着两个!拨开汤圆,哟!下面还埋着两个黄白相交的荷包蛋!
荷包蛋还算轻松下了肚,可那掺和了大部分籼米而少有糯米的汤圆又没有包什么心子,在嘴里咯了半天都吞不下,磨蹭着吃了一集电视剧的时间才终于把那碗汤圆送下了肚。这碗“开水”让我彻底地对走人户喝“开水”死了心。
2000年初,我提着大竹特产卤鸭子、观音豆腐干和中华烟去成都走人户了。亲戚热忱地招待我们,开着宝马载我们去红杏酒楼吃饭啰!热切的交谈中我谈及以前拜年走人户喝“开水”的事,亲戚哈哈大笑说:“我今天仍然要招待你喝开水!”这一句话让我花容失色直摆手!亲戚却只是窃笑不语。
落座后,服务生在每人面前放了一小盅,洁白的骨瓷透着淡绿,亲戚偷笑着说:“喝开水吧!”我好奇而小心揭开盅盖,只见汤色醇淡清澈,两棵小小的白菜心色泽嫩绿,嗅之清香扑鼻。夹了白菜入口再嘬一口汤,食之柔嫩化渣,鲜美异常。“这,这,这叫开水?”我指着这小盅面露惊异。
亲戚带笑讲述:这一种“开水”,就比以前我吃过的开水隆重得太多了,将老母鸡、鸭骨架、猪筒骨、猪排骨、火腿慢慢熬煮,怕不够鲜再加入蘑菇、鸡枞、干贝等天材地宝,两小时后取的是那汤。这还没完,用纱布包上鸡胸肉茸,用瘦肉茸来吸附汤中杂质让汤更清更像开水。如此3小时,这汤早已脱胎换骨,汤色清新、明澈如水,可川厨还是管它叫“开水”!再择好至嫩的白菜心,焯至七成熟,用清水漂冷漏入碗中,用熬制好的“开水”自上淋下。这就是四川名菜——“开水白菜”,听起来如此谦卑,却傲在骨子里。
“简直过分,如此隆重,还取个这么朴素的名字!骗子!”我们相视莞尔。
一部“开水”演化史,就是我们的生活蒸蒸日上的进步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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