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多胜事

◎杨 然（诗人）

常言道：游山玩水。因为是游玩，一切处在动态，所以趣味无穷，乐此不倦。但若把游玩改为定居，可能就审美疲劳了。

我早年在山上呆过一年半，环境虽是山清水秀，却苦于平日里劳作奔命，游玩的兴致早已全无，恨不能早早下山，回到城里。现在教书，平日里在学校呆惯了，所以总想出去走走，见山见水，图的仍然是游玩。美在流动中，在变幻中，其乐无穷，自在情理。但若叫我重新上山定居，我是不干的。

在我的印象中，游山游得转的，玩水玩得响的，首推诗人和画家。这一点，从古到今无穷无尽的山水诗和山水画可以作证。这里只说诗人。古代游山名篇太多了，我讲一首默默无名的，这就是唐朝诗人于良史的《春山月夜》：“春山多胜事，赏玩夜忘归。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南望钟鸣处，楼台深翠微。”我认为这是一首非常漂亮的山水诗，因为它没有深意，图的是游玩，写的也是游玩，比起那些满含深奥哲理和惮意的山水诗来，它单纯得很，一目了然。我喜欢它的自然，而且写得完美，回味也很悠长。

唐朝李洞的《山居喜友人见访》也是一首默默无闻的山水诗：“入云晴劚茯苓还，日暮逢迎木石间。看待诗人无别物，半潭秋水一房山。”可以理解，这位李洞由于是个“山居”者，跟“游玩”者自然有了质的区别，所以他要“喜”，喜的是“友人见访”。这个我深有体会。

我在“山居”一年半里，严格说来，除兄弟外，只有一个朋友来访问过我，可见那种“山居”是何等孤独！我的那位朋友来访问我时，我尽其所有，用的是盐巴加菜油下挂面款待他，此外便是仅剩的一包飞雁牌香烟和漫无目的在山上东游西荡，直到我从公社邮局收到家里汇来的五元返城路费，我们才一起“滚回”了成都。因此，我对李洞“看待诗人无别物，半潭秋水一房山”感触颇深，这是一种无奈，更是一种旷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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