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歌行赠四兄1

与兄行年较一岁2，贤者是兄愚者弟。

兄将富贵等浮云3，弟窃功名好权势4。

长安秋雨十日泥，我曾鞴马听晨鸡5。

公卿朱门未开锁6，我曹已到肩相齐7。

吾兄睡稳方舒膝8，不袜不巾踏晓日9。

男啼女哭莫我知10，身上须缯腹中食11。

今年思我来嘉州12，嘉州酒香花绕楼13。

楼头吃酒楼下卧14，长歌短咏迭相酬15。

四时八节还拘礼16，女拜弟妻男拜弟17。

幅巾鞶带不挂身18，头脂足垢何曾洗19？

吾兄吾兄巢许伦20，一生喜怒长任真21。

日斜枕肘寝已熟22，啾啾唧唧为何人23。

注释

1、狂歌行：喜兄弟相见，故兴至而狂歌。歌行是古代诗歌之一体，其音节、格律较自由，形式采用五言、七言、杂言的古体。四兄：作者的堂兄，排行第四。

2、行年：经历的年岁。较：相差。此句意谓：我与四哥的年龄相差仅一岁。

3、富贵等浮云：《论语》“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此句谓四兄将富贵等同变幻不定的浮云。

4、窃：谦词，私下。此句意谓：我追求功名喜好权势。以上四句谓兄弟性情不同：兄将富贵等浮云，故贤；弟窃功名好权势，故愚。

5、鞴马：把鞍辔等套在马背上（准备骑马）。听晨鸣：等候鸡啼天亮。

6、朱门：红漆大门。未开锁：尚未开门。

7、我曹：我辈，我们。以上两句意谓：早晨公卿王侯的大门还没有打开，我们这些求见的人已在门前并肩候立。

8、此句意谓：而此时，贤兄熟睡才醒，还在伸展膝关节。

9、不袜不巾：不穿袜子，不戴头巾。踏晓日：早晨出去散步。

10、此句意谓：因为饥寒儿女啼哭的情况你不让我知道。

11、缯：丝织品的总称，此指衣服。此句意谓：人生在世必须要穿衣吃饭。

12、此句意谓：今年你因为思念我而来到嘉州。

13、此句意谓：嘉州酒味香醇，到处鲜花盛开。

14、此句意谓：兄和我在楼上喝酒，醉了就在楼下休息。

15、迭：相替地，轮流地。相酬：相互应对、赠答。

16、四时八节：本指一年四季的节日，此泛指过节。按当时杜甫行程时间推算，当是农历五月初五的端午节。拘礼：拘束于礼仪。

17、此句意谓：还让你的儿女分别向我老两口儿作揖行礼。

18、幅巾：古时男子以全幅细绢裹头的头巾。鞶（pán盘）带：皮制的大带，古代官员的服饰。此句意谓：四兄不带幅巾，不拴鞶带。

19、头脂足垢：犹言浑身污垢。

20、巢许：巢父和许由，都是上古时代隐居的高士。伦：类。此句意谓：四兄就是古代巢父许由一类的人。

21、任真：随意率真。

22、此句意谓：太阳西斜便枕肘熟睡，超脱而无挂无碍。

23、啾唧：小声也。犹言低声下气。

解析

此诗是唐代宗永泰元年（765年）夏天杜甫携家离开成都，从水路到达嘉州时作。杜甫在嘉州遇到一位排行老四的堂兄，十分高兴，就写下这首诗。此诗前四句写兄弟俩性情不同，接下来四句是当年在长安奔走公卿之门的心酸回忆。然后又描写四兄将富贵等同浮云的个性。从“今年思我来嘉州”起，描述兄弟在嘉州相逢的情景。诗酒唱酬，见其豪放；男女礼拜，喜其殷勤；脱巾蒙垢，摹其狂态。最后两句以赠兄之言作结，谓兄率性任真可追比巢许，而自己则为了生活，为了实现理想，常是啾啾唧唧，低声下气。诗中刻画了四兄疏放自适的形象，也以诙谐之语，自嘲求仕的执着、迂腐和愚拙。

李中毅 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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