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看新剧

□ 魏兴良（成都）

怀旧，不是因为那个时代有多好，而是那个时候我们还年轻。有些回忆，因为回不去才愈加珍惜。 感谢那些年受过的累，吃过的苦，才有了现在的我们：平凡安稳，知足常乐。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甚至七十年代初，城乡文化生活匮乏，尤其是农村，不仅没有电视、广播之类，就连电影也是稀罕之物。平时很难看一回电影，节假日就更难。春节期间，放映员一般都不会下乡，在县城，也就放映一两场，算是奢侈了。

那时，我在营山的一个公社（相当于现在的乡或镇）， 为了丰富春节期间农村的文化娱乐生活，公社每年春节前都要牵头组织学校、 机关和大队有文艺细胞的人，到公社小学礼堂排练文艺节目，然后在正月初一那天演出。社员们称之为“新剧”。这新剧，其实就是一些歌舞、相声、小品类节目。为何叫“新剧”，无从考究。

初一那天上午，人们吃完汤圆，穿上新衣服，或呼朋唤友，或携老带幼，在8点钟前赶到公社所在地的乡场上。 有的大队离乡场远， 一般都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才能到达乡场戏台前， 观看向往多日的新剧。

上午9点半左右，演出才开始，但在9点之前，乡场已是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人流在奔涌。

戏台很古老， 在那条比较繁华的街的东边。4根直径约50厘米的大柱子，像武威的门神一样，站在那里，顶天立地，承载戏台所有压力。戏台中央，是上好的厚木板搭成， 四周也是上好的方木作围栏，台顶是雕梁画栋的跷檐瓦屋。戏台离地面两三米高，前排看戏的人，必须仰视才可以看到演员的表情。 戏台前后都是用简易的幕布隔开，演出前，那两道红绿幕布，遮住了所有秘密。

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响起， 喧嚣嘈杂的人声，戛然而止，就连爱哭爱闹的小孩子，也停止了哭闹， 静静地等候那激动人心的一刻！不多时，就有男女报幕员走到戏台前沿，用原生态的乡音（那时没有麦克风，更没有音箱）宣布演出开始，并报出第一个节目的名字。这一般都是大合唱。此时，台下鸦雀无声。不一会儿，幕布拉开，一组经过简单化妆的男女青年组成的大合唱队伍，站在高高的戏台上。没有专门的指挥，只有一个领头人，起个歌头，喊一声“预备，起”，嘹亮的歌声就飞出戏台，流遍乡场，灌入每个观众的耳鼓。

接下来， 就是相声、 小品或小戏的演出。那些节目内容，大都时代色彩浓厚。我现在还记得，那时很流行的一首歌，是歌颂公供食堂的； 还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天下的风光哪里最美，公社的山来，公社的水……”；也有小话剧演出，如《箭杆河边》，当时很风靡。 我的一个堂兄曾在那出戏里扮演何书记， 村里另一个妇女， 扮演反面人物。他们诙谐但不专业的表演，依然赢得了满场喝彩。 堂兄是上世纪60年代初的高中生，能说会唱，善表演，每年公社演新剧，都少不了他的身影，有他上场，节目就多了几分艺术含金量。

新剧，一直要持续到中午1点多钟才结束。近4个小时的表演，没有人随便离开，没有人起哄喧闹， 大家都沉浸在欢声笑语之中。演出结束，人们又潮水般退出现场，从那条窄窄的小街奔向家园， 享受大年三十未吃完的团圆饭。 在那仍有些寒气的初春里，人们虽然苦站了大半天，但回忆起看戏的快乐时，依然眉飞色舞，幸福满满。

进入新时代，过年不仅物质十分丰富，而且文化娱乐生活也异彩纷呈。 春晚大餐多姿多彩，电视频道自由选看，社区文化异军突起……真是一个祥和平安的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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