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父母来城里已经十二年了。每年过春节,母亲总是怅然若失地说:“这城里的年,没一点年味!”
年味究竟是什么呢?记忆里,年味是杀年猪、熏腊肉、灌香肠、剁大刀丸子、溜水煮滑肉、贴春联、收压岁钱、放鞭炮礼花,更重要的是亲戚间互相上门拜年。有句俗话叫“客走旺家门”,所以客人越多人气越旺主家越是吉祥。几盘糖果瓜子花生,一桌子农家酒菜,叙旧情,拉家常,那情景,暖得足以化掉整个冬天的寒冷。但这些,城里没有。母亲说,城里过年就是请客下馆子,喝酒唱歌打麻将,钱花得不少,却没丁点过年的味道。
母亲是在我生下儿子后进城的。为了我这个宝贝女儿,母亲舍下老屋来城里帮我带孩子,把田地庄稼留给了父亲。父亲虽然是干农活的好把式,但却不会照顾自己,母亲牵着东头又挂着西头,哪头也放不下。第二年,我编造各种各样的理由把父亲也接进了城,在一个小区给他找了一份保洁员的差事,顺便也帮着母亲带孙子,这一带,便是十二年没能脱手。一家人在一起,相互照应着倒也其乐融融,但每到年尾春节前,父亲一定会抽空回一趟老家,依母亲的嘱咐把屋前屋后打扫干净,在大门贴上威风凛凛的门神,门框上再贴上鲜红的对联。我说老屋都没人住了还折腾个啥?母亲正色地说,房子空着也不能少了年味。每次父亲回来,母亲总会细细地问,父亲也会如实禀告母亲:檐后的瓦片漏了,灶房的檩条断了,被褥家什发霉了……母亲总会心痛地叹气。
老屋是1983年修的两间正瓦房及一间灶房。为了修这房子改善当时恶劣的居住条件,父母借了不少钱,在村里一批全劳动力(男人)的帮助下建造的,所以父母对老屋有着很深的情结。近两年,父母身体大不如以前,多次要求回乡下养老,我不同意,村子一天天没落了,老屋也已成了危房,怎么能住人呢?母亲说把断了的檩条换掉,把屋顶的瓦翻盖一遍就可以了。父亲马上主动请缨,说他自己能干。我哭笑不得,说,“老爸,你七十多岁了还翻墙上瓦?你还真以为你年轻啊?”父亲就垂着头不作声。我心里很难过,为自己不能满足父母的心愿自责不已。但我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的乡下,很多房子都荒废成了危房,年轻点的都外出务工去了,留下的都是老人和小孩,上哪去找翻盖房屋的人呢?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个很平常的下午。那天村主任打来电话,说村里大变样啦,漂亮着呢!国家政策好,对农村进行危房改造,村里所有够资格的人家房屋都修缮好了,专门有工人干活,问我家老房子翻修不?因不够条件,享受不到国家的补助,要修缮的话得自己出资。我一听乐坏了,“修啊!好好修一下,多少钱我给!”就这样,一群工人来到老屋,掀了旧瓦,加固檩木,粉刷了墙壁,改建了厨房,接通了水管,还修了洗澡卫生间。
父母带着我回乡下验收房子那天,我着实惊呆了!村子大院里,老房子全是青的瓦红的檐,统一的格调和布局,十分协调漂亮!村里的老乡亲都围过来,一边帮着父母打扫卫生,一边说笑打闹,笑声飞遍院子每一个角落,恍然间,我似乎又回到小时候那些睦邻一家亲的快乐时光。母亲一扫往日病恹恹的样子,欢快地忙个不停,脸上浮起少有的红润,并当场和父亲一拍即合:房子修好了,今年在家过年!
母亲所说的“家”,就是乡下老屋,住城里这么多年,她原来一直都当自己是城市里的乡下客人啊。腊月刚开始,母亲和父亲便早早欢欢喜喜地回了老家。他们到附近的老乡家联系了熟食猪肉,灌了香肠,熏了腊肉,剁了丸子,溜了滑肉,又买瓜子花生糖果,还邀约村里的老哥老姐们一起,在拥挤的集市上选了新衣服新鞋子,那高兴劲儿,胜过在城里任何一次带他们逛商场购物。母亲说,乡下的年味,从腊月开始就倍儿香呢。
前几天,母亲又打来电话,兴冲冲地说,“闺女啊,你把春节假安排好哦,今年的年可有味了!你爸爸把你叔伯姑妈舅舅姨妈他们全请了,今年,我们要来个大团圆,这真是托国家好政策的福咧!”
我的个天呢!我暗暗伸了伸舌头,要知道,母亲提到的那些亲戚,他们分别随子女在成都、重庆、西藏、浙江居住,由于种种不方便因素,平时偶尔通个电话,已经多年没见过面了,今年春节都要回老家来?想必,他们也日夜思念着老家裹着浓浓亲情和乡情的年味吧!
“好咧!妈您放心吧,我一定把假安排好!”听着母亲爽朗的笑声,我知道她一定站在老屋那崭新的红檐下大嗓门打电话,她脸上的笑掩也掩不住,欢喜地溢了出来。我使劲嗅了嗅鼻子,天啦,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我似乎也闻到了老家那浓浓的年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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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成都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