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品三国：“扶不起的阿斗”之二 无规矩不成方圆

宋延坤/文

后世人不喜欢刘禅的原因有很多，“忘恩负义”就是其中之一。那么，后主到底做了哪些背恩忘义的勾当？禁止大臣给诸葛亮奔丧、拒绝给诸葛亮立庙、拒绝追谥赵云等行为，似乎就是证据。不过，在笔者看来，刘禅在这几件事上如此安排也有被迫的成分。

相父病逝五丈原 后主下令禁奔丧

建兴十二年（234年）八月，积劳成疾的诸葛亮在北伐路上病逝于五丈原，而当他病逝的消息传回成都之后，刘禅竟然下令禁止大臣奔丧。因此，除了在得知消息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立即出门的谯周之外，整个成都没有第二个人前去。对，我们在这里提到的谯周，就是那个后来力排众议劝说刘禅投降曹魏的谯周。

诸葛丞相为了蜀汉大业鞠躬尽瘁，刘禅竟然不允许臣子去奔丧，这不是忘恩负义又是什么？这样的质疑并非毫无道理，在当时那个尤其强调孝、忠、仁、义的时代，朝堂上的众同僚想为诸葛亮奔丧，那是绝对合情合理的。众臣子还没来得及准备奔丧事宜，刘禅就断然将他们的念头打消，看起来太过无情无义，这可不是一位仁君应该做的。在举国上下都在为失去诸葛亮而哀伤之时，刘禅禁止大臣前去奔丧，的确是非常非常不地道，然而，在笔者看来，后主如此安排也有苦衷，在当时那种特殊情况下，有一些事情比给诸葛丞相奔丧更重要。

诸葛亮是蜀汉的臣子不假，可他毕竟是蜀汉政权的真正执掌者，不论大事小事都得听他的安排，这也是《三国志·诸葛亮传》中“ 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的含义。当然，也正是因为诸葛亮是蜀汉政权的根基所在，所以，刘禅必须得在第一时间下令禁止给诸葛亮奔丧，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的考虑：第一，维护正常的办公秩序。从27岁出山到54岁病逝，诸葛亮呕心沥血为蜀汉政权服务了27年，在政权内部拥有极强的控制力，大臣对诸葛亮的奔丧事宜如果不加以控制，各机关的正常运转必将受到影响；第二，不给别有用心者提供借机生事的机会。我们在之前的文章里已经指出过，蜀汉内部拥有益州派系、荆州派系和蜀汉元老派系这三方的势力，且这三方并不团结。诸葛亮去世后，这三方之间也就没了最强力的协调者，难免有派系或部分人想做出一些出格的勾当，为了稳固这些人，下令禁止奔丧就显得很有必要；第三，明确自己的角色地位。诸葛亮之前尽管是蜀汉政权事实上的掌握人，可他毕竟也是臣子。因此，刘禅需要在一些关键时刻强调自己的皇权和君主身份，提醒诸臣子的忠心应该放至何处。

刘禅禁止大臣给诸葛亮奔丧，就是为了实现以上三个主要目标，当然，这三个目标也可以理解为一个目的——维护大局的稳定。

为丞相立庙之事，刘禅拖了三十年

诸葛亮死后，不论是在朝堂还是民间，都非常怀念这位丞相，为其立庙的声音也开始出现。那么，对于这种声音，刘禅又是如何处理的？

当为诸葛亮立庙的声音刚刚传到朝堂上时，办公会（朝议）上指出，为丞相立庙不符合礼制，于是，立庙之事第一次就遭到了拒绝。办公会的态度虽然挺坚决，可这种态度并不能完全拦住所有的声音。后来，更强烈的立庙声音出现了。步兵校尉习隆、中书郎向充等人又上奏了一道表文，向刘禅这样报告，“像我们诸葛丞相那样有丰功伟绩的人，有资格立庙。再说了，咱们的老百姓如今都是在街角路边、荒郊野外这种地方祭祀丞相，这样也不太像话。所以啊，不妨想一个折中的办法，咱们在沔阳给丞相立庙，同时禁止民间私自祭祀丞相……”看到大臣们开始集体上书，刘禅才勉强同意，并于景耀六年（263年）在沔阳给诸葛亮立了庙。

诸葛亮是刘备的托孤之臣，是蜀汉的股肱，在蜀汉内部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没有丞相的殚精竭虑也没有如今的蜀汉……对于这样一位相父，你刘禅就不该主动为他老人家立庙，表彰他的丰功伟绩，也展示自己对相父的感恩敬佩之心吗？在笔者看来，刘禅之所以屡屡推迟给诸葛亮立庙一事，完全是因为出于几下几个方面的考虑：第一，和礼制有较大冲突。在古代，立庙一般只是针对皇帝，能够享受立庙待遇的大臣屈指可数。据《通典》记载，“汉制，祭功臣于庭。生时侍宴于堂，死则降在庭位。”这也就是说，根据汉朝的礼制，功臣只能在死后将灵位放在皇陵里作为陪祭，蜀汉虽然实质上和东汉没有多少关系，可名义上毕竟也姓“汉”，因此，贸然为诸葛亮立庙就是有违汉朝礼制。（需要指出的是，关于两汉礼制和诸葛亮立庙的诸多问题，历代史学家的争论一直都很多，《三礼》、《礼记·祭法》和《襄阳记》等相关史料关于两汉礼制的内容中，似乎也存在部分细节不详实、互相矛盾等问题。因此，“给诸葛亮立庙有违礼制”的说法，好像也不是没有任何纰漏）；第二，强化自己权威。诸葛亮病逝后，刘禅成了真正的权利掌控人，即使他不考虑礼制方面的问题，轻易应允立庙的要求，也不利于他全面掌控朝堂；第三，和诸葛亮治蜀思路有冲突。众所周知，诸葛亮执政期间的思路是“依法治蜀”，立庙这种大事和“依法治蜀”很容易发生较大冲突，因此，刘禅出于维护诸葛亮治蜀思路的角度考虑，立庙这件事即使要做，也需要很长时间去做好各个方面的工作，不能给他人留下太多把柄。

姜伯约上表谏言，赵子龙终获追谥

但凡是新帝都会追谥功臣，刘禅也不能免俗，他就追谥过十余位大臣。不过，他在追谥功臣中的一件事却给他自己带去了不少猜疑——没有及早追谥赵云的问题。

公元260年的九月，刘禅追谥了关羽、张飞、马超、庞统和黄忠。但是，第二年的三月才在姜维等人的力荐下单独追谥了赵云，给了一个“顺平侯”的封号。这件事让后人尤其颇为不满，没有赵子龙，你刘禅在长坂坡恐怕就落入曹操之手了；没有赵子龙，你刘禅恐怕早就被孙夫人带到东吴当人质了吧？这样的疑问不是没有道理，赵云两次救主的经历，足以让刘禅感恩一生……但是！笔者在这里还是要替刘禅辩解一句：刘禅完全对得起赵云，为了追谥这位叔叔，后主同样付出了极大的勇气。

官爵问题，决定了赵云不能成为首批被追谥的人选。前将军关羽、右将军张飞、左将军马超和后将军黄忠都是名号将军，庞统则是军师中郎将（总掌军政事务），而主要负责刘备安全工作的翊军将军赵云，当时则是杂号将军，官爵实际排名相对非常靠后。追谥功臣的工作得按照功臣生前在集团内部的排位等礼制层面的各种规则去做，不能参照亲疏、个人喜好、名气等等非礼制方面的因素，因此，刘禅肯定不能将赵云和关羽等5人放在一起追谥。除关羽、张飞、马超、黄忠和庞统外，蜀汉有谥号的十余位大臣中还有魏延、马岱、关平、王平、姜维、诸葛亮、法正、徐庶、蒋琬、费祎和陈祗，以生前所担任职务的分量来看，赵云的官爵排名也是相对靠后的。

职务级别不高，追谥时间却不晚，单单凭借这两个特点来看，赵云能够得到“顺平侯”的谥号，本身就说明了刘禅对待这位叔叔的敬重，说明了他抗住了来自于礼制方面的巨大压力。笔者甚至认为，刘禅一直都盼着有人劝自己追谥赵云，甚至有可能是暗中安排姜维等人上奏了追谥赵云的那份表文。

其实，从“顺平侯”的这个谥号也可以看出刘禅对赵云的敬重之心。《三国志·赵云传》中，刘禅在追谥赵云的诏书里可是用尽溢美之词，给出了“柔贤慈惠曰顺，执事有班曰平，克定祸乱曰平”等高度评价。所以，对于开始时不追谥赵云这件事，咱们都错怪这位后主了，刘禅并没有忘记赵云对蜀汉的贡献、对自己的恩情，为了追谥这位叔叔，刘禅已经多多少少违背了一些礼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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