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里的美食

江澜(高新区)

记忆中总有一些或深或浅的符号在标记着时光的痕迹。

或是小学某个年级用过的文具盒，或是某个春节妈妈准备的新衣，又或是街角冷饮店里冒着冷气的蛋卷冰激凌。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时间概念就是那些沿街叫卖的吆喝。

记得成都有一家甜品店，叫“拾光”，这个美丽的名字与我一度产生了共鸣，用一盏茶唤起光阴的碎片，用一块糕拾起岁月的沉淀。

夏天的午后，就是凉糍粑的时光。

蝉让午后变得聒噪，“买——凉糍粑”“买——凉糍粑”，某一个时点准能听到这个婉转悠扬而年轻的吆喝声。久石让说“音乐是记忆的开关”，如果把声声叫卖比作最朴素的律动，那它确是那把开启旧时光的钥匙。

卖凉糍粑的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农村姑娘，丰腴的身体透着劳动者的健硕与生机，头发黝黑浓密，一条粗粗的辫子压着后背的的确良衬衣，红扑扑的脸颊、唇间挂着密密的颗子汗。她骑一辆二八加重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个斑驳的木头箱子，那就是她所有的营生。箱子没有盖儿，一张洗得雪白的薄纱布遮着那些“胖嘟嘟”的凉糍粑，它们一行一行地排在木头箱子里等待青睐它们的人儿。

姑娘话不多，不懂得巧言推销她的货品，也绝不拍着胸脯说她童叟无欺。她那清脆的叫卖声难免让人觉得这应该是一个能言善辩精明伶俐的主，而她，只是默默地按买主的要求打包。那时没有塑料食品袋，薄薄的牛皮纸就是所有熟食的包装。

要吃到绵糯香甜的凉糍粑离不开上等的糯米，将淘洗干净的糯米用清水泡发，再用石磨碾成细细的糯米粉，经过巧手的搓揉摔打，上木头甑子旺火蒸熟，就变成了劲道绵糯的糍粑。

凉糍粑一寸见方，四边当中的一边开了口，如同一个袖珍的口袋，里面装满了磨得碎碎的花生和黄豆面，其间点缀着丝丝白砂糖，糖的甘甜与糯米本身的甜香让凉糍粑的口味变得层次丰富，糍粑的绵软与花生豆面的酥脆相得益彰。

糯米瓷实，不易消化，阿婆从不让我多食，自然很少照顾这个朴实勤劳的农村姑娘的生意。但夏日里那一口凉丝丝甜蜜蜜粉糯糯的凉糍粑就是我记忆深处抹不去化不开的乡愁。

清康熙年间，有位名医叫张璐，他在年近耄耋之时集平生之心血，著成《本经逢源》一书。该书记载“糯米，益气补脾肺”“若做糕饼，性难运化”。

世间很多造物，相反相成，这糯米既能补脾，亦可因其粘滞难化而碍脾，羸虚之人食之则益气，而有余之躯嗜之则壅滞，是益是损皆在于恰当与否。万物有道，执道而为，方可恒远。

午后的凉糍粑就是那个夏天的味道。那时的人那时的物都尊崇着四季的规律，凉糍粑断然不会出现在隆冬，冰西瓜也绝不会在冬天与你的胃相遇，青头儿白萝卜汤与蒜苗回锅肉的经典搭配也只会冒着白烟在冬日黄昏等着你，等着你从凛冽寒风中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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