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制失传千年的古乐器 他用尺八吹出唐宋余音

陈大华吹奏尺八。

陈大华草堂音舞诗会现场。 成都杜甫草堂博物馆供图

□本报记者吴晓铃

9月7日下午，成都杜甫草堂博物馆仰止堂内传出阵阵悠远空寂的乐音，吸引游客驻足。这是“唐诗对话唐乐：尺八演奏家陈大华草堂音舞诗会”现场。短短一个多小时里，陈大华用中国古老的乐器——尺八，吹奏了数首古曲。或苍凉辽阔、或清冷飘逸的乐音，让人如入空灵之境。

尺八，一种源于汉唐的中国传统乐器，在南宋后遗憾失传。远在东瀛，日本人却将这门从中国学来的音乐传承下来，并在21世纪初传回中国。如今，这门极难吹奏的乐器，已开始慢慢在陈大华这样的爱家中传播。

失传近千年，再回发源地

陈大华手中的尺八，已被摩挲得有些光亮。乍一看，这种用竹子制成的管状乐器，似乎和洞箫别无二致，甚至和竹笛也有几分相似。但是三者的音乐却大相径庭。

陈大华年轻时玩过二胡、提琴，上世纪90年代开始习洞箫。1999年，日本某访问团到中国杭州寻找尺八之根，陈大华才知道尺八竟然源自中国。

陈大华搜索相关资料，发现尺八早在汉代就流传于民间，隋唐时成为宫廷主要乐器。唐太宗时因为统一乐律，将其制定为一尺八寸的标准长度，从此这种吹奏乐器有了“尺八”之称。“随着日本遣唐使的造访，尺八被带回日本，成为日本贵族的玩物。直到现在，日本奈良的正仓院，还保存有唐尺八，被视为日本国宝。”陈大华说，遗憾的是，南宋以后，尺八却在中国渐渐消失。但是当时的一位日本僧人“心地觉心”禅师在杭州护国寺向一位叫张参的僧人学习宋尺八，并带回从唐传下来的尺八曲谱，回国创立“普化宗”，能吹出静心之乐的尺八被作为僧人修行的法器，毫无间断地在日本传了下来。

更让陈大华唏嘘的是，来华寻根的尺八音乐人中，普化宗传人冢本竹仙听到中国笛王赵松庭一口气吹完曲子的绝技，认为可以用在尺八演奏中，再度拜师学艺。3年后，赵松庭去世前提出唯一请求：希望能将尺八传回中国。此后，冢本竹仙不定期会制作一批尺八送回中国，并在杭州设点教学。一种乐器却有如此奇妙的经历，这让喜欢音乐的陈大华有了学习的兴趣。

制作尺八成为一种享受

然而，此时的中国很难买到尺八。而在日本，尺八最低的都要5000元人民币，稍微好点的就得三五万。能制作洞箫的陈大华决定自己动手制作尺八。

尺八是管状乐器，它和箫最明显的区别就在于吹口。“尺八吹口是外切口，呈半月形。箫的吹口是在管内挖削，形状有V形或U形”，陈大华说，只是尺八的制作工艺更加复杂，内径内线有更为苛刻的要求。尺八又分唐尺八和宋尺八，唐尺八是6孔7音，宋尺八则是5孔5音。目前，日本流行的也多为宋尺八。

2002年左右，陈大华开始在青城后山、青川、平武等地的深山寻找老竹。如今，他制作尺八已有一套心得，“最好是生长5年以上的老竹，在冬至以后砍伐选取根部，这时的竹子含水量最低。”竹要硬度高的斑竹或精竹，砍下后还得再放置两年自然阴干。而在日本，这段时间被要求为3至5年。由于尺八对竹管的椎径内径有严格要求，正式制作时的第一步就需要小火慢烤，让竹管在高温下缩小至要求的内径。陈大华非常享受尺八的制作过程，冬天一早就在院子里生一盆柴火，一天烤竹七八小时也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可以静心”。烤后再开孔、校音，根据出来的声音打磨竹管内径。一根小小的尺八，陈大华往往需要两三个月才能完成。

每一次吹奏都是静心之旅

在听尺八乐、看网上教学之后，陈大华仍然花了两年才把尺八的5个本音吹好。

“这是一种非常强调气息掌控的乐器，它的乐音其实就是我们吹出的气流与尺八吹口碰撞出来的声音。如果吹出的气息与吹口开关不吻合，那就走音或者干脆吹不响。”调理气息，自然要求静心。当静下心吹出了质朴、厚重的乐音，自然内心也更觉安宁。也许正因为如此，尺八才被日本普化宗作为修禅法器。而在吹响尺八后的十多年里，青城山蜗居的安静小院，成为陈大华的舞台。他甚至不再玩其他乐器，虽然洞箫也能吹出舒缓低沉的曲调，但在陈大华看来还过于抒情和柔美，相反，“尺八的苍凉之风非常适合一个人安静地玩，每当乐音响起，仿佛时间也慢了下来。”

当年，心地觉心从杭州带回去的尺八古谱中的《虚铃》，一直是日本的尺八经典，如今也成为陈大华的拿手曲目。在草堂的分享会上，日本不同流派的尺八名曲《空》，以及《缘起》《水流云天》等古曲，也被他一一带来。陈大华说，他并非职业的尺八演奏家，其实并不太喜欢在公共场合演出，“但是我也希望有更多人知道：有一种音乐突破了地域的局限，以其东方文化特有的神秘、空灵的气质，被异国他乡的人们当成了国宝。这种音乐，不应被我们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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