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护士这门不好敲？

打开手机APP下单，就可约个护士到家，打针、输液……随着共享经济的兴起，“共享护士”已然是“互联网+”模式下的一个新经济风口。

然而，在为患者提供便利、盘活医疗资源的同时，网约护士上门服务的种种隐患也随之暴露——不看用药注意事项、不按比例配药、打针输血随便做……更重要的是，除北京、天津、广东作为护士区域化注册试点地区，其余绝大多数省份的护士尚无多点执业资质。这意味着，在其他地区的护士上门服务，属于脱离注册地点执业，甚至涉嫌非法执业。最近一年，随着市场的考验，资本也愈加冷静，一些“共享护士”参与者陆续退出。

“责任划分和认定是个大问题。”最早做护士上门服务平台的“医护到家”负责人解琦坦言，这一模式从法律政策上讲，目前没有一个部门能给出明确认可和资质认定。“做到什么程度符合规定，出了问题责任怎么划分，谁都给不出答案。”

红星新闻记者 蓝婧

疑虑

违规操作、专业度不够

出了事怎么办？

“用APP叫上门的护士，你们不怕吗？”这一问，问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2017年初，媒体曝光了一些共享护士类APP的违规操作，例如不看药品说明、给患者打“禁止院外注射的药”、出现意外状况没有应急措施、对医疗废品处置不当……

号称国内首个护士上门服务平台的“医护到家”，就在其中。“医护到家”要求，患者网约护士上门需上传医疗机构开具的处方、药品及病例证明等材料，如果对订单有质疑，护士也可以拒单，但这些看似严格的规定仍不能解决大家的疑虑。

根据1994年实施的国务院令第149号《医疗机构管理条例》第二十四条规定，任何单位或个人，未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不得开展诊疗活动。当时没有医疗执业许可证的“医护到家”显然不在允许之列。

2017年8月1日，北京市卫计委公布《关于实施护士区域注册的通知》，在促进医师多点执业之后，率先实施护士的多点执业。2018年5月，广东、天津两地也加入实施护士区域注册。

护士多点执业一旦放开，就意味着护士只要在一地进行注册，就可以在该行政区域内多个医疗卫生机构多点、灵活执业。那么护士通过网络预约平台执业也将有政策可循。

但北京市卫计委相关负责人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最大的问题不是护士多点执业，而是事后监管和纠纷处理。因为上门医疗服务伴随一定风险，所以其身后要有医疗机构作为支撑。“如果仅仅只是一家商业公司，一旦出现了医疗事故与纠纷，倾向于判断其违反法律。”

限制

互联网企业

难以规避医疗资质问题

曾为国内唯一拥有医疗许可证的医护上门服务平台“泓华医疗”APP，与“医护到家”APP的思路不同。

2013年，“泓华医疗”的第一家诊所已开始营业，此后在全国规模化地建立连锁医院、诊所、国际医疗中心等实体机构，从而为开展家庭护理、医护上门等线上业务提供保障。

泓华诊所医疗总监沈志卫称，“泓华医疗”APP采用的是自营医院诊所医护团队与外部医护互动合作模式，不仅提供护士上门服务，还可以让医生上门。截至2017年，泓华医疗在北京开业的医院诊所已有6家，计划在全国建100家医院，5000家诊所。

对于“共享护士”来说，单纯的互联网企业，在政策上始终存在无法规避的问题。

2016年9月，上海市卫计委印发了《上海市护理站管理办法》，允许设立护理站，在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登记范围内开展上门访视、家庭护理和康复指导等社区护理工作。

“医护到家”意识到，护理站是承载护士和护理市场的一个非常合适的载体，开始寻求和护理站合作。同年11月，他们在北京向相关部门递交材料，申请成立芝麻（北京）护理站。一年后，“医护到家”宣布，北京芝麻护理站正式获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红星新闻记者看到，芝麻（北京）护理站有限公司的登记机关是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朝阳分局，经营范围除了健康管理、健康咨询外，增加了“医疗服务”。

作为北京第一批居家养老护理站，这张许可证拿得并不容易。“市一级到区一级对政策的理解都不一样。”解琦说，他们先后和北京几个区的相关部门接触，大多数都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最后落户朝阳区后，对于这一个区域的护理站能不能辐射全市的服务，也没有一个书面的答复。

危机

注册执业地局限

签约护士属违规执业

在护士多点执业开放的三地之外，“共享护士”还需解决更多的难题。

医护到家在上海注册的数百名护士，分别来自上海各医院和老年护理院。根据《护士职业注册管理办法》第二条规定：护士经执业注册取得《护士执业证书后》，方可按照注册执业地点从事护理工作。从这个意义上说，在上海等没有开放护士多点执业的地方，即便取得执业许可证，这些护士也不可以在其原注册的执业地点（也就是医院以外）从事护理工作。

2017年3月，“医护到家”在上海遭遇一次危机。上海市卫监所相关负责人明确表示，所有跟医护到家等网约平台签约的护士，都是违规执业，并称已收集了相关资料，正在对这些护士展开调查。

为解决平台护士注册执业点的归属和派出问题，“医护到家”和上海一家护理站合作，将取得《护士执业证书》但已离开医疗机构、纯自由流动的护士纳入麾下。

“涉及诊疗的就派单给注册到护理站的我们自营的护士，另外也跟一些医疗机构和第三方检测中心签约合作。”解琦说，对于医院兼职出来的护士，则承担非创伤类的护理，比如母婴护理、临终关怀、老年失智等不属于诊疗行为的订单。

即便在政策上进行了规避，此次危机仍给了“医护到家”一次不小的警示。

“要谨慎，不能在安全上再出问题。”解琦对红星新闻记者说，所有护士的资质，他们都要在卫计委网站上进行核对，同时增加了学习和考试的模块，只有通过后才能具备上门资质。他们对护士也进行了分级，注射采血等订单普通护士可接，导管等相对复杂的订单则派给资深护士或区域护士长。解琦说，现在他们成立了医护团队，有两名医生六名护士，专门负责护士审核、订单审核、投诉处理等。

洗牌

上千家移动医疗公司注销

投资人望而却步

市场对互联网医疗运营模式、医疗安全质量及服务体验的考验，以及资本的冷静已迫使一批企业退出。公开报道显示，2017年注销的移动医疗公司高达1000家，截至2018年年初，还在真正运营的“幸存者”已不足50家。

今年4月，国务院出台《关于促进“互联网+医疗健康”发展的意见》后，但整个行业仍鲜见注册新互联网医疗公司的信息。“共享护士”似乎更难获得资本青睐。有媒体梳理了13家涉足护士上门的互联网企业，几乎都在2015年前后建立，主要集中在北京，其次是广州、深圳和上海。13家企业中，只有约一半企业走到pre-a轮或天使轮，融资最多的3000万元，最少的几百万元。

为解决资质问题，自营建立并运营诊所需消耗的时间、经济成本，让不少投资人望而却步。对涉足医护上门的大多数互联网企业来说，自营医院和诊所显然不是一条“大道”。实际上，“医护到家”在北京的护理站，目前在社区内也并未做太多护理订单，只是配合居委会做健康讲座，以及一些高血压筛查、中医保健活动等。

“我们对上门类的服务一直谨慎。”互联网行业内基金、阿米巴管理合伙人王东晖说，以健康医疗为代表的垂直行业，是很好的投资方向，但也容易让人“心塞”，因为门槛也相对更高。目前他们在医护上门领域没有投资计划，一方面他认为很难吸引到好的服务提供者，质量品质难控制，另一方面也存在潜在安全隐患。

何解？

“责任划分和认定，

谁都给不出答案”

另一款有医护上门服务的“途欢健康”APP所走的，则是纯线上道路。

“途欢健康”相关负责人表示，他们没有医疗产品，也不直接承接医疗服务，而是和社区医院合作，通过搭建平台、线上运营等，帮助其完成家庭医生的营销和推广，现在他们已和成都约70家社区医院合作。其介绍，家庭医生分三个等级的服务包，居民可以通过平台和家庭医生签约，根据人群和病种选择不同的产品。其中医护上门属付费项目，签约后用户可通过24小时在线健康顾问预约医护上门。而家庭医生工作室由社区的医护团队组成，护士上门都是在小组医生的带领和指导下完成。

“居家养老的这些医疗、护理、健康服务，未来都会落到社区，但社区医院人手有限，北京一个家庭医生要负责一千人，将来一定要引入社会资本来完成。”解琦说，他们计划和地方上的医疗机构合作。比如尝试向社区医院派驻护士，把护士改造成家医助理，帮助家庭医生进行患者教育、病历档案管理，也就可以进行上门护理服务。

“国家鼓励这些二级医疗机构医院转型护理院、康复医院，他们也在谋求转型。”解琦说，但是和医疗机构合作也存在困难。“责任划分和认定是个大问题。”解琦坦言，医护到家的模式从法律政策上讲，目前没有一个部门能给出明确的认可和资质的认定。“主管部门都觉得挺好，但做到什么程度符合规定，出了问题责任怎么划分，谁都给不出答案。”

新闻背景

互联网医疗经资本追捧后，自2014年便如雨后春笋般发展。“共享护士”也搭上了这列快车，2016年前后，国内已有十余个“共享护士”平台陆续上线，提供的服务包括打针、输液、采血、换药、导尿、拆线等，还有的细分到母婴护理、老年人护理等。患者在手机上进行注册和身份认证后，选择所需服务类别、服务时间，便可等护士接单上门服务。“共享护士”的出现，不仅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老人足不出户的健康需求，也减轻了子女的护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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