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扣多了哇 你拉回去我不收你的

○朱文建

以前过了一环路就是农村，那时家家户户都喂猪，猪喂肥了只能卖给当地屠宰场。卖了猪不仅有钱用，而且是一家人唯一吃肉的来源，因为只有卖了肥猪才有返还肉票，有了肉票才能买肉吃。

卖猪是家里的一件大喜事，还要赶早，晚了屠宰场收够了就不收了，卖不脱就只有拉回来。卖猪这天一大早，都要煮一锅掺玉米粉的上好猪饲料使劲喂猪，不停地喊：猪儿溜溜，多吃点。猪也吃得欢，多吃一口就多一点重量，就多一分银子。直到猪胀得吃不进了，找来的几个邻居就开始动手。把猪从圈里赶出来，逮脚扯耳朵提尾巴，一片忙碌。人在大呼小叫，猪也高歌猛嚎，一憋气喷出一堆猪屎来，大家不约而同“哦嗬”一声，又少了一斤秤，再拉一坨出来，又少一斤，主人家心痛得很，哀求猪儿：不要屙了，不要屙了。

成都捆肥猪都是用长形竹笆子，几个人把猪仰放在竹笆子上，前后用绳子从猪的腋下和胯下穿过捆好，把猪连同竹笆子横放在鸡公车上，再捆结实，猪就跑不脱了。有大意的，猪刚捆好，还没来得及放在鸡公车上，猪突然翻过身来，背起竹笆子就跑了。

我们卖猪的地方在青龙场屠宰场，就在石梯边。天还没亮，屠宰场前黑灯瞎火，已经排了十几个人，一片猪的哼哼声。收猪的是个瘦瘦的中年人，小眼睛，细手细指，人称爪手子，他说可以收就收，他说不收就拉回去，所以都虚他。俗话说，你有七算我有八算，卖肥猪的人把猪喂得胀鼓鼓的，巴望多增点秤，收猪的就要扣秤，俗称“除肚腹”，把多吃下去的扣出来。爪手是扣秤的高手，挽起衣袖伸手在猪肚皮下朝上一搂，随口报出，五斤，三斤……扣得多的有七八斤，那都是人家刨猪食一点点刨出来的，扣得人心痛。有不满的嫌扣多了，求情说好话少扣点，手下留情，爪手也干脆：“嫌扣多了哇，你拉回去，我不收你的。”吓得卖猪人赶紧闭了嘴。等卖了猪走出来才骂一声，龟儿子屁眼儿也太黑了嘛，扣那么多！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心头平衡多了。甩开大步往回走，包里揣着刚卖猪的发票，那是换钱的，腰杆也硬得多，遇到熟人就说，才卖了猪回来。我们的猪顺利过关，只扣了三斤，算是少的了，也许是捆猪的时候就泄了些。开一张发票，到供销社去拿钱领返还肉票，还不忘招呼一声：“明天早晨来拿猪板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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