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外二章）

胡有琪（成都）

在你面前，我必须淡定，看你花开。

看你，脱掉唐装，褪去宋服，穿着自裁的霓裳羽衣，飘飘欲仙，涤洗我魂。

层层叠叠的山，情不自禁地向你伸出大拇指。

风，从内心发出赞叹：曼陀罗花，才是三月的花神。

其实，那年我们相遇，你正在托腮抚一手幽香，独自下棋。

那一山的叶，好绿。那一坡的梦，好纯。那一天的云，好白。

许是想出神来一笔，破了玲珑妙局。你突然忘怀一笑，满山的山茶花树都活了，绽放。

一朵山茶花就是一枚棋子，下出了生命的辉煌与灿烂。或粉、或黄、或大红、或白色。

一子活，满盘皆活。漫山遍野皆是奇招、妙招、绝招。

下出了山茶花的精气神，下出了曼陀罗花不媚流俗的布局。

那时，我才知道，山茶花是花中的智者。不但是花的博士十八学士，更是花中英雄十三太保。

下棋，不过是坐禅解道。

从此，一到三月，我都会拈一朵山茶花，会心一笑。

在春天，下出一盘好棋。

君子兰

许多的花一点也不文雅。听到爱情的脚步声从门外路过，倏地红脸，提着花裙慌慌张张跑出来，向人傻笑。

见人有那么一点意思，就不计后果，也不管所托非人，就把自己嫁了出去，及时行乐。

可惜，好多的花还没来得及乐，就乐极生悲，成了残花败柳，徒令春风感叹。

然而，你却令许多花篮在你文雅俊秀的面前止步。

你既不端出媚态迷人，也不随意脱衣亮身。

一身正气，行事始终是一派君子风姿，美丽大方。

你不和人开玩笑，更不会随意匆匆忙忙嫁人，而是以德润身，行走四季，活出自己的口碑。

有人叫你剑叶石蒜，或是大叶石蒜，笑你是花中的石美人，总是对春风的撩拨不置一词，装蒜。

其实，你的内心总是藏着春天的美好，一片潮湿。面对白云，也会露出女儿的娇憨。面对几粒石头，也会做梦。

但你时时审慎自己，可以供人观赏，但绝不可以和人握手。

生为兰花，就要如兰。香可以远飘，君子兰不可轻薄。

克己复礼，是你案头的座右铭。

几十年岁月，你至今见人，仍是一袭旧装。干干净净，彬彬有礼，儒雅大气，规规矩矩。

多少花潮流来，潮流去。

你，始终是守旧的花，年幼时叫君子兰，至今，还是叫君子兰。

马蹄莲

来到这世上，幸福短暂，磨难却是长久的。

但马蹄莲不管，死活也要下凡，度劫。

哪怕是在马蹄下开花，溅一身血，也要长出自己的模样，以微笑的姿势在路上行走。

她知道，她不如水仙高贵，写不出大雅的诗句。

一生也不能像牡丹富丽堂皇，登上大富人家的墙壁，一脸幸福作报告。

还要随环境，随时变脸，及时更衣，面对风雨阳光演戏。

唱白脸时，白梗马蹄莲明白自己的角色生长较慢，就拚命早开花，多开花，露出清雅而美丽的脸，让人不怜也惜香。

遇到风言风语时，红梗马蹄莲的羞，连花梗基部也染上红晕，总是躲在白梗马蹄莲身后，迟迟不肯上场，只是让自己的佛焰苞悄悄长圆。

当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讲不清的时候，青梗马蹄莲的花梗越气反而越粗壮，生长反而越旺盛。那怕误了花期，也绝不肯随便妥协。

有风送来一天的喜悦，黄花马蹄莲立马活跃起来，穿上金黄色的朝服，春风得意，骑着纯洁无瑕的爱马到处去朝拜三朋四友，风流作画。

我想，川戏的变脸，很可能是受到她的启发，才变成绝活，令人常常感叹惊讶。

红也好，黄也罢。白脸无常，青脸不是煞。

其实，马蹄莲千变万变，不变的是一颗莲心。莲心上只绽一朵莲花，无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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