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外活动多姿多彩

王立文/图

上世纪50年代，黄瓦街小学的学生们经常自己动手制作教具、玩具，演出木偶、幻灯……60多年后，作者忆起当年那些丰富多彩的课外活动，依然回味无穷。

显微镜与望远镜

我1953年到黄瓦街小学，母亲是那里的教师，所以我家亦搬到学校里。黄瓦街小学始建于清代，早年是为八旗子弟服务的，名少城小学，后来以街命名为黄瓦街小学。

郝老师年纪较大，少有上课，他在家中常喝闷酒，酒后就唱京剧。有一天我们正在操场玩，突然听到一声大吼，接着是声震全校的“我站在城楼观山景，忽听见城外乱纷纷……”然后又是一声大吼：“啊！哈哈小奴才！”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快跑去看，原来是郝老师喝了酒大唱大吼。那时成都很安静，全校都听得见，北门火车站的火车轰隆声都能听到。

郝老师的儿子郝凌志比我大很多，已读中学，我们觉得他很有学问很有能力。有一天郝凌志把一个坏灯泡打碎，收起玻璃。我很奇怪，问他做什么用。他说做显微镜。只见他将碎玻璃敲成细渣，然后用镊子将碎渣中一毫米大小的玻片放到瓶里收集起来，然后点燃酒精灯，用镊子夹起一小块碎玻璃放在酒精灯火上烧，玻璃慢慢变得通红，熔成液体，聚成小小的玻璃珠。他又烧了几个玻璃珠放进瓶子，挑出几个最圆最光洁的。这时郝凌志将一片硬纸板中间用针穿一个孔，将玻璃珠安在孔上，显微镜做成了。我们从鸡毛掸上扯下一片鸡毛，放在显微镜的玻璃珠背面。从另一面对着光看出去，那鸡毛被放大了很多倍，每根羽毛都清清楚楚，每根细羽毛都长满了更细的羽毛。我们大吃一惊，原来鸡毛长得这么复杂啊。再看树叶，有密密麻麻的筋；再看纸，尽是密密麻麻的纤维……真是不可想象。

自制显微镜这么好玩，再玩玩望远镜也很有趣。母亲给我买了一个望远镜，大约5角钱。它除了四片镜片，全是硬纸卷成的。把镜筒拉长就望得更远，放得更大。我们用它来看远处的树和鸟。那时成都上空每天早晚都有很多乌鸦飞来飞去。我有个小三轮车，在收荒匠那里花1元5角买的旧货。买下时车身坏了，幺舅拿到修理店花5分钱修好了，大家都来骑着玩。用望远镜看骑车更奇怪：骑车人离你而去时，显得特别慢，远远骑过来也是慢腾腾的。但将望远镜反过来看就不同了，骑车人离去或骑过来，都显得飞快，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好玩。

幻灯、木偶、地球仪

黄瓦街小学的课外活动很丰富，母亲教高年级，学生动手能力都较强，母亲就带领他们做幻灯。他们找来一个放大镜装在木匣前面，中间开一槽口放幻灯片，后面安上电灯。再将玻璃片用墨画上图，制成幻灯片。晚上在教室对着白色的墙就可以放映幻灯。虽然很粗糙，但老师同学都看得津津有味。

学校还办了木偶剧团，师生用黄泥做个圆球，在圆球上方用左右手大拇指同时一压出现两个圆坑，算是眼窝；用指甲将圆坑中间向上一推就是鼻子。待晾干后涂色，画上眼睛、眉毛、嘴巴，又用破布、棉花做成木偶的身子。再以被单、蚊帐做舞台布景，演木偶剧给全校同学看。木偶剧还在成都市表演，很受欢迎，节目有“兄弟打虎”“三只鸡”“小红帽”“渔夫和金鱼”等。老渔夫木偶做得非常巧妙，在木偶中安了一根细竹竿，竹竿中心用烧红的铁丝穿通，上端安在木偶嘴里，下端留一出口。表演时一人操作木偶，另一人吸一口烟，将烟从竹筒下方吹入，老渔夫口中烟雾冉冉升起，引得舞台下观众大惊：渔夫真的会抽烟！

母亲还教高年级学生做手工。他们将篮球用水糊一层草纸，再用糨糊多糊几层纸，干后将外壳剪成两半取下，粘在一起成一空心球，外面糊白纸，再仔细画上世界地图，地球仪就做好了。学生们据此掌握世界各国、大洲大洋的分布，比死记硬背强了不知多少倍。大家用此法还制了纸花瓶、戏脸壳等玩具。

有一天我用硬纸板做了个小火车，车头圆圆的，还有几个车轮。为了更美观，我找李禄芳老师要纸烟金（包香烟的铝箔纸或锡箔纸）。李老师有严重肺病，咳嗽不停，空下来就不停抽烟，抽几分钱一包的“黄金叶”，只有1角钱一包的“高档”烟才使用纸烟金。李老师每得到一包高档烟，抽完都要将纸烟金留存起来给我，有好几张。我决定做一个银光闪闪的火车头，将铝箔纸用胶水贴在火车头外面。怪事出现了，用胶水贴上的铝箔纸竟脱落下来，胶水干了变成干粉。我想是胶水用少了，就再粘一次。这次更怪，胶水碰到铝箔后变得滚烫，马上变成干粉。铝箔烫手，我将它扔进屋外的水坑，水也滋的一声响。

老师与工友

幺舅装了矿石收音机，可以收听广播节目。幺舅在电灯线外缠绕一些铝箔，再接一根铜丝，就成了方便的天线。学校工友谢伯伯看到，非常担心漏电，一定要幺舅拆除才放心。

那时我们刚开始用电没几年，对电非常陌生、恐惧。供电也很不正常，晚上电灯半明半暗，常常停电。有一天下雨，屋子有些漏，雨水顺着电线流到床头开关上。天暗下来我去开灯，一触开关被弹了一下，我大吃一惊，马上跑去告诉大人我被电“烧到了”。几个老师跑到开关前都不敢动手。谢伯伯说漏雨跑电了，用木头可隔电。于是找来几块干柴，要我将手放在上面摸，大约是让木柴将电吸走。我摸了一阵木头没什么感觉，他又让我将木头放进衣袋随身护驾。

学校后来添了新奇的电铃，都不知道怎么用。还是谢伯伯能干，在办公室安了个拉线开关，用一段电线将电铃接上。一拉开关只听到当当一阵响，全体老师都吓了一跳。这就是最先进的打铃设备，从此谢伯伯不用每天在校内打铃上下课，也不用敲那个当吊钟用的炮弹壳了。

那时老师全心全意放在教学工作上。他们每月工资二三十元，伙食费每月三五元（在伙食团吃），请保姆带小孩每月7元，房租每月一元。老师每天早上7点半就到校，8点领导学生早读，不管有没有课都要在教室或办公室工作，不能回家。晚上7点至9点半，老师备课或改作业，批改作业很详尽认真，那时人们热情很高，人与人之间关系很和谐，一心想的是教学。可惜那段时间不太长。

三洞桥下戏水

黄瓦街小学出门往郊外走即是三洞桥，那时是一座三孔石桥，桥旁有一茶馆，四周全是农田。星期天或暑假我们常到这里玩耍。王建墓当年是个土丘，叫抚琴台，无人管理。我们爬到土丘顶远望四方，土丘上有一个深不见底直至墓内的洞，那是早年盗墓人挖的，我们都不敢下去。

河水非常清凉，可以洗菜、洗衣、游泳。三洞桥下游百米外是个大河滩，中间一道长堤将水流分成两股：右边河面较宽，左边支流较浅较窄，这就形成了天然的游泳场，右边是男生的游泳场，左边是女生的。

有一年夏天幺舅带我们去游泳，我和弟弟都不会，幺舅将我背在背上下河游。虽在幺舅背上，但全身都是水中，只露出两人的脑袋，吓得我心惊肉跳。游了一圈，幺舅又托着弟弟游，虽觉可怕但尝到了冒险的喜悦。

1956年夏天，母亲被调到青龙街第二中心小学，我们就搬离了可爱的黄瓦街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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