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厂长”王岳峰。摄影卢旭丹
雕银丝光-荷花屏风。
拉刀针刻-金陵十二钗。
雕银丝光-凤穿牡丹艺术盘。
雕银丝光-虞美人。
雕银丝光-古双凤艺术盘。
成都漆艺彩绘大熊猫《我想飞》。
隐花变涂-郁金香花罐。
漆器厂里的年轻人。摄影 谭孟双
成都漆艺彩绘大熊猫《蜀风汉韵》。
“遇见漆器,纯属巧合。”王岳峰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如漆器般温和内敛。
很多年前,王岳峰经常在家乡长沙的湖南省博物馆附近路过。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文物,除了震惊世界的千年不朽的辛追夫人,还将成都制作的精美漆器重现于世,马王堆汉墓里出土了大量成套的餐具,有漆碗、漆盘、耳杯等。这些餐具上都写着“君幸食”、“君幸酒”的字样,并烙印“成市草(造)”,表明造于汉代著名漆器生产中心蜀郡成都。
在博物馆看到那些精美的古代漆器,那时的少年怎么也想不到,日后,他会与成都漆器结下一段奇妙的缘分。
人生职业的转变发生于6年前。王岳峰接到任务接手一家始建于上世纪50年代的老厂。这家隐匿于成都市中心宽窄巷子附近的“成都漆器工艺厂”,经历了时间的洗礼,仿佛静止下来,建筑都是旧时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破败。唯有其中摆放的漆器和这里静静打磨手艺的匠人们,蕴藏着灼灼光芒。
走进成都漆器工艺厂,你会惊讶于它的隐者之态:地处闹市中心,与宽窄巷子隔路相望,却自带一份寂静。没有显眼的店招,没有浮夸的装饰,它就在一处老小区的对门,延续着成都漆器的生命。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中庭正中的大招牌,黑底红字:成都漆器。
走进这里,时光仿佛倒回到上个世纪。院落中央空空荡荡,顶上是旧旧的玻璃和钢筋搭建而成的屋顶,三面环绕的走廊上,分布着漆艺师傅们的工作间。
没有任何现代化机器,这里依然遵循着旧时的手工技艺。做漆器的工艺很复杂,前工序有制漆、制胎,接下来髹漆,意思是刷漆,最后还要装饰,在漆器表面做出图案、纹理。往细了分,这里又可分为72道甚至更多。
古蜀时期,成都漆器已经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富贵中带着秀气,不张扬却处处讲究。雕银丝光、雕花填彩、雕漆隐花、拉刀针刻。到现在,“三雕一刻”已是成都漆器工艺厂四项最具地域特色的传统漆器手工艺。
王岳峰回忆起与漆器的第一次相遇。那是2012年春天,春节过后,王岳峰被集团公司领导派至成都漆器厂,“第一次来的时候,印象里只有破破烂烂。”因为此前对漆器几乎一无所知,王岳峰花了三天看了大约500页资料,他把行业知识、媒体报道,最后输出成为一份报告,这是他第一次深度了解漆器,“漆器也是有生命的。”他感动于漆器厂中的人情冷暖,沉醉于漆器文化本身的博大精深,近年因致力于推广“漆器文化”,王岳峰活跃四处,成为大众口中的“王厂长”,也被称为成都漆器的“守艺人”。
“遇到漆器后,这世界开始有点儿不同的意思了,好些看过的、听过的、想过的、聊过的,一下又都活了起来—就像漆器,不很热闹,些许无奈,但又那样平静,那样精彩。”与漆器接触后,王岳峰写下了这段话语。
成都漆艺是中国最早的漆艺之一,战国时,成都漆器作为文化和商贸用品传遍中国很多地方,到现在已经有3000多年的历史。
汉代是漆器最为“风光”的时代,魏晋以后,日用的漆器逐渐被陶瓷取代。此后,漆器出现分野,它以朴实无华的形象出现在普通人家,也以繁复精美的姿态成为王公贵族显示自家底蕴的器物。
但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成都漆器和其他传统工艺品一样,面临市场萎缩,缺乏传承人等种种问题。王岳峰曾经想不明白,十多年前陷入泥潭的一个老厂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接触久了,会发现漆器真的很感动人,蕴含的文化,团队那种‘一根筋\’的坚守和淳朴,在别的行业里很难见到。”王岳峰说,厂里的老工匠,几乎把他们的一生奉献给了漆器。
很多老工匠都拥有很好的资源,原本有更好的机会选择,但他们最终都没有离开。王岳峰说,更重要的是,老师傅们都有清醒的认知:他们不再做漆器了,成都漆器就到此为止了。王岳峰问过老厂长很多回,那15年是怎么扛过来的,老厂长总是淡然地说,“就天天这么扛过来的。”
二楼的办公室里,65岁的漆艺大师尹利萍在为年轻一辈示范漆器的制作步骤;对面,66岁的艺术总监李杨平也在为漆器的技艺传承努力。
除了老一辈的坚守,年轻人的加入让漆器厂热闹起来。到目前,成都漆器厂里的员工大部分都是80后、90后,好些人都是王岳峰招来的。一楼漆工车间,正在打磨盘状漆器的男孩叫魏志方,2016年在四川美术学院的专场招聘会上,这个川美漆器专业毕业的男孩,将成都漆器厂作为他人生的第一份历练;李小龙老家在绵竹,他做的“雕漆”,如今在市面上很难找到相似的工艺;陈申原本是学习轻工业设计专业,因为爱上漆器而来。
漆器最开始是看不到美的,步骤漫长而繁琐,安静又孤独。老一辈的坚守,年轻人的加入,让成都漆器打磨出越来越靓丽的光彩。
几乎每个周末,王岳峰都是忙碌的。
参加各种文创活动,他称其为“享受任务”。其实,生活中的他原本是一个“宅男”,喜欢在家安静看书,将推广漆器作为工作的重心后,一切都改变了。
“挺有趣的,结识各行各业的朋友。”王岳峰说,除了参加各种社交活动,他还探索了一种特殊的推广方式,直接以漆器厂的名义对接各种机构,做公益项目,推广漆器。想法得益于一次偶然,参加完“爱思青年”组织的活动后,一位朋友要求带他去漆器厂里参观。“开了那个门,一发不可收拾。2014年底对外开放厂门,照厂里老师说的,这是60年来漆器厂的门,第一次向社会公众打开。”
这样的公益培训持续到2015年底,一些上门参观的孩子不过瘾了,他们要求自己动手做漆器。王岳峰最初有些抵触,“师傅都学三年才能出师,最简单的活也要三个月才能出,一堂体验课,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抵挡不住大家的热情邀请,王岳峰和师傅们专门研发了一种用于公益体验DIY漆器项目:做一种长约5厘米的漆器书签。漆器厂将漆器技术基本应用于其上,制作成半成品,将最后的打磨交由参与者。打磨半小时、手工丝光半小时,晕色半小时,时间大约控制在90分钟内,参与者就能开 开心心将自己的作品带走。
传统文化需要大家参与,2016年开始,这个项目成为成都漆器厂广受欢迎的爆款。和更年轻、更有影响力的团队打交道,让漆器走进大众生活,重获新生,是王岳峰对漆器事业的新期待。
王岳峰一直在思考:成都漆器这么美的东西,传承和推广需要做些什么?
4年前,他去了一趟日本,想看看中国的漆器和日本的到底差别在哪里。“观察的结果是,漆器已经渗入了日本普通居民生活,是一个完全有生命力的东西,而在我们这里,漆器更像是距离大众比较远的工艺品。”
在日本,有三件事让他最受震动:日本漆器既有最传统的制作传承,也有最现代的艺术表现方式;民众的日常生活中,漆器的元素随处可见;整个漆器行业的信息相当透明,消费者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产品。
这让他有了新的想法。“北京有798,成都东边有东郊记忆,我们这里为什么不能打造一个特别的空间?”王岳峰计划着,将成都漆器厂区的空间打造出来,做成一家非遗“活态博物馆”。
他希望,这座活态博物馆里保留旧有的建筑风貌和格局,同时做更好的空间营造。大的空间结构上看,是一个工业遗址状态;小的来看,包含有厂区生产所需的各个功能空间,生产交流和展示体验;甚至可以包括基于博物馆和艺术的展陈。“活态博物馆里,有人在这里做漆器,有人在这里玩漆器,还有人在这里体验漆器。”王岳峰说,目前,活态博物馆的计划仍在与专业机构进行对接设计探讨中。
“成都漆器文化是独一无二的,它是成都的文化名片,往大了说则是中国漆艺的版图所在。”这是王岳峰对成都漆器文化的定位。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戴竺芯漆器作品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中国古代漆器的工艺,早在新石器时代出现,夏代的木胎漆器不仅用于日常生活,也用于祭祀,常用朱、黑二色来髹涂。殷商时代已有“石器雕琢,觞酌刻镂”的漆艺。自汉时起,成都漆器已美名扬天下。“雕镂釦器,百伎千工,东西鳞集,南北并凑。”扬雄在《蜀都赋》中描写漆器之盛。
因盛产“漆”和“朱砂”,四川成为著名的漆器制作基地,成都漆器工艺在古蜀时期就已达到很高水平。金沙遗址出土的距今3000多年前的漆器残片,依然颜色艳丽、纹饰斑斓;青川出土的百余件漆器,龙凤鱼纹、花草云鸟令世人惊艳;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漆器上,印有“成市草(造)、成市饱”铭文;贵州清镇出土的漆器有“成都郡工官”、“蜀郡西工”铭文,无不印证着成都辉煌的漆器史。
作为中国漆艺最早的发源地之一,成都在中国漆艺制作版图上至今仍占有一席之地。2006年5月20日,成都漆艺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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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成都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