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为帝尧起用前的身份分析 楚 樵

在中国的古代传说与传世经典中，舜是上古五帝之一，是一位伟大的人主。他不是以攻战杀伐闻名于世，而是以高尚的个人品质、杰出的劳动创造、卓越的领袖才能、开明的施政方针称誉于史册。后人因此给了他极高的评价，以为五帝中最优秀者。舜是帝尧的继承人，所治之世大约在公元前二十二世纪中，其事迹主要反映在《尚书》、《左传》、《孟子》等东周著作中，汉代司马迁的《史记·五帝本纪》作了较为系统的载述，大致是收罗以上古籍的相关内容简而言之。

舜，本名“重华”，出生于有虞氏部落，生母早殁，父亲是个患有严重眼疾的人，人称“瞽叟”。瞽叟复娶妻，又生一子名“象”。父亲、继母、异母弟平时待舜刻毒，总是不择手段地欺凌他，令他不堪承受。《尚书·大禹谟》载：舜“初于历山，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此处之“父母”当是指舜已经亡故的生母。）他放声痛哭，悲怆地对天日、对生母的亡魂发问道：“我竭力耕田，共为子职而已矣，父母之不爱我，于我何哉？”（见《孟子·万章上》）

舜为人勤劳、谨慎、顺从、孝悌、仁爱，但是他的家人总是不肯相容，竟多次加害于他，决意置他于死地。舜非常机警，一次次躲开家人的谋害，不仅不予计较，反而以德相报，处处照顾他们，竭力感化他们。如《史记·五帝本纪》载：“舜父瞽叟顽、母嚣、弟象傲，皆欲杀舜。舜顺适不失子道，欲杀，不可得；即求，常在侧。”

舜一面以宽容的胸襟对待家人制造的逆境，一面对现实生活投入高昂的劳动热情。他“耕历山、渔雷泽、陶河滨、作什器于寿丘”（见《史记·五帝本纪》）勤奋劳苦，颇多作为，因此美名远播。有人把舜的事迹报告了帝尧，帝尧当时是中国的超级首领，正需要人才，得知舜的声誉极好，就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了舜，叫她们照顾舜的生活并观察舜的言行。帝尧又把自己的九个儿子派到舜的身边，叫他们护卫舜，同时辅助舜的事业。帝尧还给舜建造了仓廪，送去了牛羊、琴瑟、絺衣（精工制作的葛布衣裳），让舜的生活应有尽有。

帝尧对舜的如此恩遇引起了瞽叟等人的妒恨，于是他们又在盘算怎样占有舜所拥有的一切。《孟子·万章上》云：“父母使舜完廪，捐阶，瞽叟焚廪。使浚井，出，从而掩之。象曰：‘谟盖都君咸我绩，牛羊，父母；仓廪，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栖。’象往入舜宫，舜在床琴，象曰：\‘郁陶思君尔！’忸怩。”

该段叙述的大意是：家人叫舜为新建的房屋举行上梁仪式（如今淮河流域民间造屋仍然举行这样的仪式），把舜骗上屋梁后，他们就抽掉梯子在下面放起火来，舜机智地逃生了。家人又叫舜和象一起下到井底清除污泥，象先爬上来，然后他们就封死了井口。全家人认为这一次舜是必死无疑了，于是就在一起商量如何瓜分他的财产。象无耻地说：“这次谋害首领全是我的功劳，牛羊、仓廪归父母所有；武器和乐器都归我，两个嫂子伺侯我睡觉！”然后，象前往舜的住处，意欲占有划分的一切，竟发现舜还是没有死，此刻正坐在床上弹琴呢。象很错愕，假意地说：“我心口憋闷，头脑昏沉，在万分痛苦地思念您哪！”一面撒谎，一面难以掩饰地做出一副极其狼狈的丑态。

就这样，舜一次次凭借机敏化险为夷，依然以勤奋的劳动创造生活的财富，四方民众因此而仰慕于他，纷纷前来归附。于是，舜“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见《史记·五帝本纪》）迅速地发展起自己的部落，成为名噪一方的大首领。加上帝尧的大力扶持，舜在自己的领地里“百官、牛羊、仓廪备”（见《孟子·万章上》），物阜人众，实力雄厚，使得天下做学问和求官的人都来投奔他。最后，连帝尧都要迁都，以舜的都城作为天下的中心了。如《孟子·万章上》又云：“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将胥天下而迁之焉。”

《史记·五帝本纪》说舜“顺适不失子道”，但是他的父亲、继母、异母弟却千方百计地谋害他，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此中斗争的焦点必然出于家族的利益。舜父瞽叟年老，且患有眼疾。舜是长子，按照中国数千年未曾更易的长子继承家业、承袭地位的传统，他可能替代了父亲的原来身份。身为庶子的象想夺取这一切，于是就和其母一次次加害于舜。只有消灭了舜，舜所掌握的权利才会落到象的手上。此事本与瞽叟无甚利益，但他是个昏昧的人，情愿被后妻母子利用。

寻常人家为了几块土地或几所茅屋是不致于生死相搏的，只有巨额财富和非同一般的地位利益才会引发父子成仇、兄弟相残的惨烈争斗。舜的家人如此与之冰炭不能同炉，这表明舜所拥有的不是一般的利益。在没有为帝尧举用的时候，舜不仅是自己家族的主持者，他可能另外拥有部落首领继承人的地位。也就是说，在尚未 “帝将胥天下而迁之焉”之前，舜已经是有虞氏部落的首领了。如《韩非子·难一》云：“历山之农者侵畔，舜往耕焉，期年而畎亩正；河滨之渔者争坻，舜往渔焉，期年而让长；东夷之陶者器苦窳，舜往陶焉，期年而器牢。”耕作者相侵田界，捕鱼人争夺位置，制陶工匠解决不了技术问题，舜皆前往言传之、身教之，一一予以纠正，这些举动均可说明舜的身份非同一般。如果不是首领人物，他就没有指导、教化民众的责任，即使他个人愿意这样做，群众也未必接受他、服从他。

在其家人末后一次谋害舜时，象在父母面前称舜为“都君”。《左传》载：“凡邑有宗庙先君之主曰‘都\’……都曰‘城\’。”按这里表示的意思看，“都”即是国家的首府，“都君”从字面上理解，可当是一城之主的意思，也就是一国之君的意思。

舜的“耕历山、渔雷泽、陶河滨、作什器于寿丘”等一系列劳作活动显然不是个人行为，当是有虞氏部落整体的生计运作，是集体的性质；舜作为这个部落的首领，是领头人、指导者。毫无疑问，舜是一位善于引领群众进行大规模生产事业的卓越领袖，他率领大家以形式多样的劳动创造使自己的部落变得生活富足、盈实，从而对其周边别的族群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加之当时中原地区累年遭受大范围水灾的原因，也迫使那些失去了生息之地的人民前来投靠。因此，舜就取得了“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的快速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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