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兮惚兮”

□徐建成

记得第一次听到人说“恍兮惚兮”是在街沿上看两个大人下象棋。

一个是年轻小伙子，一个是头发花白的老大爷。小伙子一路冲杀，过关斩将，眼看就要赢了这盘棋。因求胜心切，顾前不顾后，反被老大爷在防守之中一个重重炮，一个卧槽马，外带老王不能对面来了个反败为胜。小伙子要悔棋，老大爷不答应。小伙子只得解嘲似的自我检讨说：就怪昨晚些睡晚了，弄得今天恍兮惚兮的，只盯倒了要吃你老王，把你安的卧槽马都搞忘了……

听到小伙子说的恍兮惚兮，我觉得很好听，很新鲜，很好记。心想这等于是恍恍惚惚减去恍惚两个字又加上了两个兮字，意思好像也差不多。

第二回听到恍兮惚兮是在半期考试之后。老师把我们两个同学喊进办公室，问这两份试卷是哪个的。我们两人都立刻就认出了自己的试卷，看到老师打的分数还可以，一个九十几分、一个八十几分。老师喊我们到办公室来是啥子事呢？老师叹口气道：你两个昏虫哟，咋个连自己姓啥子都搞忘了？我们这才发觉自己的试卷上没有写姓名和学号。老师接着说道：我看你两个就像俩弟兄，一个名字叫恍恍惚惚，一个名字叫恍兮惚兮……

不久后，晚上站在茶铺门口听不要钱的欺头评书，又听到了恍兮惚兮。说书的老人说道屋里的小姐中了采花贼的熏香时，来了一段贯口：“一时间小姐觉得头昏眼花，脚软手火巴，心乱如麻，恍兮惚兮，飘兮荡兮，昏昏然，飘飘然，茫茫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再再后来，我当了中学教师，不时会对某位上课时注意力不集中的学生说道：我看你哟，一天到黑恍兮惚兮的，不晓得在想些啥子事？也就是在那时，我才读到了老子五千言，读到了“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那时，教语文的我从这个“恍兮惚兮”好像开始接触到了一种很奇妙的语言现象：我们成都的有些民间口语，竟然出自很久远的先秦古文；在两千多年间，它们是如何从深奥走向通俗，让经典融入了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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