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吃货境界

木铃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银子不够花，离发工资的日子还有一段距离，西北风喝多了又不管饱。于是，《武林外传》里的邢捕头捧着碗先不急着吃，念念有词说“这不是清汤面是鳝丝面”，就小菜之前念叨着“这不是小咸菜是溜肥肠”。

不过堪称吃货界大佬的另有其人，不但会吃，还会以诗歌诵之，他就是苏轼。世人都知苏东坡爱吃会吃，因他而得名的“东坡菜”足够上一个席面了。而入得诗词的应是更入诗人之心的吧。且看“菌陈甘菊不负渠，脍缕堆盘纤手抹”“清泉蔌蔌先流齿，香雾霏霏欲噀人”“时绕麦田求野荠，强为僧舍煮山羹”“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我初中的地理老师姓沙，自诩“穷酸先生”，极爱苏诗。一天，地理课讲到了赤壁这个地方，沙老师开始洋洋洒洒，给我们普及了四十分钟的苏诗，推崇至极。这位先生当年一定是选错专业了，他说自己每晚能有二两高粱酒一碟花生米，便是登峰造极之意象了。所以他吟哦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时，已然显出酣醉之态来。

小时候家家都穷。我堂姐四丫读初中住校，星期天回家来别的不干，翻天覆地找吃的，凡是能入口的，腌萝卜干也要嚼几根。她家二哥住校读高中，也缺吃。一天早晨，他拿了小丝网去河里捞鱼，捞完了回家把鱼养在盆里，然后跟父母下地干活去了。四丫手脚麻利地给鱼开膛破肚，洗干净，舀一碗水进锅，煮鱼。鱼熟了，捏一撮盐巴进去，就盛出来吃了。后来的许多年里，堂姐一直认为自己烧鱼的手艺是天下一绝，因为后来她吃了半辈子鱼，都没有那一回好吃。她倒是说得眉飞色舞，全然不顾二哥幽怨的眼神，他愤恨难消地说：“四丫头连口鱼汤都没给我留。”

小时候在集市上听艺人说书，这说书人在开场之前为了吸引人气，会说几则笑话，或者与客人互动。有一天，他问：“什么东西是最好吃的？”回答的人十分踊跃，有人说“肉”，有人说“油条”。说书人一拍惊堂木，不紧不慢地说出了一个答案，众人皆称“好！”那答案是“饿的时候吃东西自然是最好吃的。”这说的不就是我堂姐吃鱼嘛。

吃货界有位作家叫二毛，写了一本书叫《妈妈的柴火灶》，我读时常有同感。眼下我们时常怀念小时候家里柴火灶烧出的软糯清香的米饭，和那些虽不精致却十分可口的小菜，香脆的锅巴……现在与过去，貌似仅仅差一口柴火灶。其实不然，二毛的母亲无疑是位厨艺高手，更多地在于她总是怀揣着对家人的爱而精心烹制食物。家里人除了吃到了美食，更是感受到了食物里的拳拳爱心。二毛继承了妈妈对美食的天赋，也继承了她的善良与友爱之心。二毛可以从成都空运一份肘子到海南满足朋友的口腹之欲，也可以从老家打包一份家乡菜去京城与朋友共享。她的朋友从天南海北欢欣鼓舞地奔赴至二毛那里吃一口她亲自下厨做的土菜，可以是爆回锅肉，可以是简单的卤蛋，无需矜持，没有客套，千里万里赶来，喝一口清风，就一口明月，也觉情深意厚。

（摘自《扬子晚报》2017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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