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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一萍
我只要在哪里生活过,都会栽几棵树,乌鲁木齐、疏勒、塔什库尔干、成都……都有我栽的树。但不管怎样,在我的意识中,那棵树一直长在那里,像一个朋友生活在那里。它使我对那个地方的念想要格外浓些。
我从小喜欢栽树。哪棵树栽在哪里,是很随意的。栽下去,有些我会常去看看,有些也没再管它,但我清楚它的位置。有些树死去,有些树生长得艰难,有些树没有成材,有些后来成了栋梁。这就是我给予每棵树的命运。
我十七岁离家,到军队服役。一晃二十六年余,没回四川之前,一般每隔两三年才能探家一次。每次回家,我都会去看看我栽的树。每次都会发现,它们又长得高大了一些,房屋周围的树尤其明显。它们成了故乡的一部分。
因为我喜欢树,所以我会格外关注树。我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见过古老的胡杨,它们是树的勇士,扎根在宇宙最荒凉的中心,面对凶猛的烈日,寒冰地狱一般的酷冷,末日一样的大风,极度的干旱,浓重的盐碱……我从没见过哪种生命,在那样的地方能活得如此坦然。它的生命形态是这样的:“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下一千年不朽”。它是对死亡的反抗,使“死亡之海”变得名不副实。
从帕米尔高原的红其拉甫到乔戈里峰探险的途中,我曾见过一株柏树。在那样高海拔的苦寒地区,这株柏树是怎么幸存至今的,是个难解之谜。
我还在南疆的农村见过很多古桑树。桑叶可以遮蔽好大一片村落,桑葚落地,把泥土染成紫色。而在和田,巨大的核桃树、无花果树、葡萄树——不是藤,已长成树,已成为一个地区的标志。
一棵大树往往代表了一片土地的品质、一个时代的状态和那片土地上人类的精神面貌。
没有一棵树的地方,大地便会陷入荒芜;一个没有大树的地方,那片土地便没有灵魂。除去自然环境的因素,那个该有大树的地方如果没有了,可能预示时代经历过大的动荡,人心经受大的摧折以致已经坏朽。
因为即使是我,也见过大树被一个生产队长下令砍掉的事情。所以,从一粒种子,然后发芽,长成一株幼苗,躲过牛羊的践踏,风雨的摧折,斧钺的砍伐,终于长成一株大树,并得以幸存,不知要经历多少危机和风险。
这是我愿意见到大树,并愿向每一株幸存的大树致敬的原因。
在龙泉见到这株大树跟我之前见到大树时一样——当我来到它的跟前,我立即屏住了呼吸。
在并不明朗的天空的映照下,它的存在看上去就像是另一个星球的存在。
虽然它的主干、枝叶那么安静,但我感觉它的根把大地抬了起来。虽然看不见,我却可以感觉那些虬龙似的根在大地深处飞速地生长、翻腾。
无疑,至少在这一片土地上,谁也没有活过它,它是这片土地的王者。历经沧桑时光,终于成为大地上笑对时间的长者,看透人世的智者。
作为一棵智者之树的气质,弥漫在周围,弥漫在整个柏合镇,甚至整个龙泉。它顶天立地,使那些粗糙的建筑、简陋的街巷、甚至大地上的万物,都显得卑微。
走在柏合镇的街道上,能见到的人不多,留下来的多是老人。在柏合粮站,因已多年不交公粮,已经闲置的粮仓早已荒废,见到的只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墙壁和水泥地。是那棵树,给了这里永不枯竭的生机。
它已三百余岁高龄,近二点五米,在离根部近一米处分叉为四个大丫,每个大丫都长成了。
一人难以环抱的大树,在微带寒意的春天里,向无限深邃的天空伸展着枝头。即使三百年,它也会看到无数春梦烟消云散。
所以,我感觉它不仅是时间之树,也是万物之灵,洪荒的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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