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与遐想中的火焰

·时在·

夜幕降临，我回老家。老家在中河上游。

乘坐的汽车，驶入土主与普光两个乡镇交界的地方，天空两朵火焰，摇曳着，放射状的光芒，桔红色。地面的高瓦数照明灯泡星罗棋布，漫无边际。那两朵摇曳的火焰，是从两幢擎天玉柱的上端喷发而出的，一如点火的火箭。只不过火箭的火焰在下端。如同白昼的灯光下，巨大的管网盘根错节，极有规律地交织在几千亩的地面上，密度之强，宽度之广，见证这儿是天然气净化厂中的巨无霸。

到了普光场镇，汽车拐向通往老君的公路。公路盘旋而上，放眼望去，是夜幕，是大山的剪影，是火焰的亮点。那亮点高悬于深谷、山腰、山峰，疑似月亮与星星，但却不是。这是气井里排除的废气。那些有益的天然气，不是暂时封闭在地下，就是已经沿着地下管道，输送到净化厂脱硫去了。

山上的亮点，没有净化厂那般密集。如果原地不动，环顾一周，这样的亮点就会出现三五个。车行几公里，再环顾四周，又会出现三五个亮点。我们的车行驶了半个小时，这样的亮点有多少，就可以用乘法计算出来了。

前两年，为写报告文学《气壮山河》，我采访过普光气田的领导和工程技术人员，对这火焰并不陌生。一朵火焰，代表一个气井。在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里，就密集出现这么多的火焰，我强烈地感受到自己既生活在脚下的大地上，又漂浮在看不见的气田上。

气井上的火焰，陆续出现，时间长的，近十年了，时间短的，也是三五年。一次性点燃，就没有熄灭。黑夜吞噬不了，反而更明亮。大雨在它面前，显得很脆弱。我想象，那密集的大雨，肯定刚刚接触到火焰，就发出鲜红的金属淬火一般的爆响，冒着热气，顷刻之间化为乌有。那暴雪的结果，也和暴雨是一样。龙卷风没有把这火焰夺走。西风烈，东风劲，南风猛，北风酷，火焰仍然是火焰。不少文学作品，描写风与火的关系，说是风借火势，火助风威。但是气井的火焰就是另类，有风无风，都是那样，终年势头不变。

火焰这般顽强，是因为它有绝对优势的底气作支撑。有些气田，是几口气井组成的，然而普光气田，是几十个气井，而且在这片土地上，还在陆续钻探。这样的气田，叫气海也不为过。只有气海，才能有这样的底气。不管怎样干旱，海平面都不会下降，不管怎样的狂风暴雨冰雪雷电，普光气海和净化厂的火焰，都没有丝毫的弱化。

气田和气井上的火焰，给人的想象无比丰富。它像奔跑奋进的火炬，更像是指引方向和凝聚人心、鼓舞斗志的旗帜。这样的火焰，把宣汉照亮和燃烧得红红火火。我清楚地记得，现在的净化厂那里，上世纪60年代是三线建设决策下催生出来的国防工厂，对外叫燎原无线电厂，汇集了全国各地、我们听着陌生的口音，汇聚着举国上下的知识精英，崛起了当时还算气派的职工宿舍。看不到厂房，厂房在近处的杨候山内部，洞口并不高大，但却有森严的岗亭，有荷枪实弹的哨兵。那时我在普光中学读书，经常在周末邀约几个同学来开眼界。那是我们当年见到的最精彩的世界，精彩得令人窒息和惶恐。90年代后，三线建设成为历史，国防工厂建设重点转向经济建设，迁入成都温江。工厂走了，人去屋空，留下的是经历沧桑的房屋等“不动产”，冷清了若干年，时来运转，大型气田掀开戴了亿万年的红盖头，大型净化厂闪亮登场。在气田和净化厂还不知是什么模样的时候，宣汉人民使尽了浑身解数，财政税收总是突不破亿元这道门坎。中原油田来了，气井的火焰和净化厂的火焰燃烧起来了，宣汉红火，摇身一变，目前财政收入突破了10几个亿了。这是个什么概念呢？上亿的民心惠民工程，过去不敢想象，现在说动就动了。全县普及了硬化村道，那横跨江口湖的明月江大桥，那崛起的柳池、普光、南坝的工业园区，那焕然一新的县城和场镇，那洋烈的湿地公园，那别墅群一般的居民新村，无不与这火焰相关。

你这红红火火的火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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