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姨 □张云飞

桂姨从一辆三轮车上慢慢地爬下来，衣服上沾满泥土，头发乱糟糟的，就像鸡窝，胸前挂着一个钱包，同菜市场那些卖菜的农村老太太一样的钱包。

桂姨苦笑着说，她刚从县城卖自家的梨回来。

我突然有些心疼。这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桂姨了！桂姨前些年一直在成都帮女儿带孩子。桂姨习惯了城里的生活，也爱上了城里的生活。每次回老家，桂姨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扫地，清扫院子里的鸡屎、鸭屎……然后背一背篼李叔的脏衣服到河边清洗。桂姨的衣着整洁大方，头发也梳得光鲜照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桂姨是城里来的老太太。

后来，儿子把桂姨叫回了县城。儿子说：“奶奶带孙子是天经地义的。”虽然有些不情愿，桂姨还是离开了成都。儿媳刁钻古怪，没少给桂姨气受。好在，县城也是城里，桂姨喜欢，每次回老家还是笑眯眯的。一个偶然的机会，桂姨又在儿子的小区找了一份扫地的工作。一周打扫两次。虽说有点累，一个月只有两百元，桂姨却干得有滋有味，仿佛越来越靠近城里。时间长了，桂姨竟然学会了打腰鼓，每天下午兴致勃勃地跟着小区里的老太太一起到休闲广场演练。偶尔有人邀请她们去表演，桂姨身着白色的绸缎衣服，腰上扎一条红色的腰带，挎着腰鼓，神采飞扬。

一次回家，母亲神神秘秘地对我说：“你桂姨回老家在山上干活也拎着一个录音机放歌曲。村里不少人对你桂姨指指点点，戏说你桂姨是‘老妖精\’。”好景不长，儿子嫌扫地的工作丢人现眼，逼着桂姨辞了。儿媳又要自己的父母带孩子，桂姨只得有些灰溜溜地回了老家。母亲在我耳边嘀咕：“你桂姨一直絮絮叨叨地说要到城里！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城里？”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母亲不明白。我目送桂姨的背影消失在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刚才还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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