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
没有想到,多年以后的今天,又读到了她可人的微笑。她身着一件米黄色紧身弹力衫,挽着与她一样身材颀长的姐姐迎面走来。我正埋头想着工作上那些烦心的事情,蓦然抬头,才见两张熟悉的脸正向自己展现笑靥。
虽然与她同居一个城市,但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相遇,都是视而不见,形同路人。今天能读到她的笑脸,我想大概是因她姐姐的缘故。她姐姐曾经与我在一个系统工作过几年,但她姐姐并不知道,在与我成为同事之前,她的小妹曾与我有过心的相悦。虽然非常短暂,但唤醒黎明的那一声鸟鸣最为清脆。
那时,刚跨出中学门的我在一个公社做临时工。公社坐落在一个山嘴上,飞檐走壁,高墙大瓦,前身是方圆数十里有名的普贤庙。庙子是一个“回”字形建筑,一袭石梯由场首上来,进山门又是十几步高梯方到中殿。我办公和蜗居的地方在后殿,后殿较中殿又高出五六步石梯。随着机构的扩大,作会议室的中殿被隔成了数间住房,去后殿,须从左或从右绕过中殿,走过“回”字形的窄窄的天井。
那时的我心无旁骛,成天与普希金、歌德、莎士比亚、艾青、郭小川、傅天琳搅和在一起,幻想着有一天,自己的痴情也会叩开文学女神缪斯的门。庙子的古朴,居室的简陋,天井的狭窄,饮食的粗糙,都退到自己生活之外。每当夜幕降临、蛙鼓虫鸣时,我便在灯光中打开书本,让灵魂走进字里行间,去感受那“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清高与孤独,去体验那“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执着与艰辛,去追逐那“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栏栅处”的结局与意境。就在这个时候,她在爬满壁虎的路灯照耀下,踏着凹凸不平的石阶,再绕过“回”字形的窄窄的天井,从街上来到我蜗居的地方。
歌德说“哪个少年不善钟情,哪个少女不善怀春?”但初恋时的我们往往不懂爱情。当爱神伸出她那纤细的手指,轻轻叩响你虚掩的房门时,无论外面是风和日丽还是秋阴绵绵,你都会毫不犹豫地敞开房门拥她入怀。
今天回头审视,她向我射出丘比特之神箭,其动力源于少女的浪漫情怀。情窦初开的女孩,涉世未深,脑中心中装的全是书本上那些纤尘不染的纯真的爱情故事。一旦有谁在她闺房的窗前留步,那怕仅是一个匆匆过客,都会在她那颗期待的心中激起波澜。
没有太多的经验,也就没有太多的冷静,年轻的心就这样悄悄相碰了。每当月明星稀,便有一双高跟鞋叩响天井的石板,先是由远而近,然后又是由近而远,“喀喀喀”地在天井中回荡,余音袅袅。
记得又是一个月华如水的夜晚,我正秉烛夜读,她又红袖添香,给我送来一个皮似黄瓜、形如小球的水果。我停下手中的笔,找出水果刀,注视着她熟练地削去果皮,然后均匀地分成八瓣放在我面前,脆生生甜丝丝的清香味立刻沁人心脾。她腼腆地一笑,说“口渴吗?吃一块再写。”望着她含羞的娇态,我在被幸福陶醉的同时,也感到了我们之间的差距。想到这里,一丝奇怪的感觉便凉幽幽地爬进大脑,“这瓜叫什么名字?”我头也不抬,两眼盯着那八瓣瓜,告诉她我从未见过。她没有感觉到我的自卑和因自卑产生的拘谨。“这是香瓜,我哥哥从成都带回来的。我悄悄拿了一个。我猜你肯定没有吃过。”
她虽然家庭条件优越,但书读得并不多,看书不是她的兴趣所在。为了与我接触,她也开始喜欢诗歌,给我送水果的时候,还送来鲁迅的《野草》,告诉我,这是她哥哥曾经喜欢过的。这本书后来一直放在我的书架上,不是我不想还她,因为她是背着她家人与我偷偷交往,她不再来,我也就只好把它留做纪念。鲁迅在《野草》集《秋夜》篇中写道:“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现在想来,当时也真难为她了!哪个父母愿意自己的女儿找一株不高不大的树木遮风避雨呢?
后来,为她盘起长发、穿上嫁衣的是我的一位朋友。我与她之间那短暂的情愫便被流动的岁月风干,尘封成了一段需要弯腰才能捡起的记忆。我想,如果不是今天的邂逅相遇和相遇时她那娇羞的一笑,我是不会这么快就腾出时间来追忆那早已不复存在的窄窄的天井和天井上那枚圆圆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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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成都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