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聪
母亲今年七十八岁,多病缠身,如今去成都治病未归。我回到老家帮她拿家里的药,一并洗她的物品,发现了一件特殊的袄子。
这袄子已经面目全非,满是补丁,我有意识数上面的颜色,发现竟然刚好十种色彩不同的布料。我愕然。
我的家境并不贫穷,母亲的衣服好多都是我们几兄妹买的名牌,为什么母亲有这样的衣服?衣服是唐装样式,一只袖子已经没有。在我决定丢弃它的时候,突然想起我儿时身上的一件衣服……
那是我读小学的时候,一到冬天,天常飘雪,水常结冰,我常挨冻。虽不是冰天雪地,我也健康能御寒,但是母亲总是会打开她的陪嫁箱奁,找一件我稍能穿的衣服。我记忆最深的是这样一件:粉红提花丝绸缎面;微红鹅黄浅蓝三色间杂,方格花纹;棉质里子,丝绵夹层,面有光泽;手触轻柔,上身易暖;立领、盘花扣(斜扣方式),收腰短袄。那时,每次穿上,都会吸引羡慕的眼光,引得大人们夸我的好肤色。那种颜色和式样一直流行到了现在,足见它的精致。每年寒冬一过,母亲就把它收入箱奁,我从没见她穿过,曾经令我以为她不喜欢这衣服。
那袄子是母亲亲手缝制的嫁妆。母亲的娘家富足殷实,外公是远近闻名德高望重的商人,母亲十岁后就是外公放心的助手,加之母亲手巧,嫁妆多为精致之物。那袄子是母亲的佳作,一针一线,缝入了母亲甜蜜的微笑,缝入了母亲青春的光彩。她把那份温暖和美丽留给了女儿。
今天,我看到的袄子就是我曾经穿过的那件。虽已是面目全非,但那轻柔、那样式,熟悉而亲切。可是,我想否定它,我不相信它的变化。我翻弄着,寻它缎面的光泽,找它鲜艳而不俗的色彩,没有,没有一点,只是一个又一个的补丁。可我又觉得它是那么熟悉呀,又想证明它就是那件。终于,我在衣服肩上补丁与换了布的领子缝里找到了,找到了褪色的缎面料。释然又心痛……
母亲四十多岁才生我。在她梳着光洁的大辫子,最光彩的年龄里,她得与柴禾、淤泥打交道,没机会穿好的衣服;在她有了我后,她一定是抚弄着那熠熠生辉的缎子,有了一个愿望:要女儿穿上它。我穿上的时候,母亲该是怎样的感慨与骄傲呀,她一定在追忆自己那闪光的年龄,那些满是憧憬的日子。遗憾的是,那时我竟然只是听见了邻居的夸耀,从没听母亲说过什么,我甚至记不起那时母亲的眼神。 母亲一定有不一样的眼神,遗落在了我身后,藏在了她的记忆里。
当我长大,不需要她的袄子的时候,那袄子已经经历了半个世纪多,布料开始朽烂,母亲不舍扔弃,缝补了一次又一次,成了今天它的样子。母亲把它放在了枕头下,我正是在这里找到的。 现在,她能和它亲近了,有的是时间,但,那亲近中,是怎样的波澜起伏的记忆呵。
我不知道母亲穿过几次,但我如今知道,它一直在母亲的记忆里,温暖着一颗心。
我放弃了扔掉的想法,把它放入洗衣盆,细细清洗,让母亲回家时能再枕着那件或许她从没穿过的袄子,进入甜甜的梦乡,没有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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