钅解匠只钅解大料，也是师傅不是二木匠！

钅解匠师傅马千笑手绘

○张浩明

旧时，但凡殷实人家要做家具，总是先从山里买回大料，大料就是一棵棵的大树，有的大树要两三人才能相围。大树运回家后，下一步就是雇钅解（音gai)匠上门，将树锯成厚薄不同的板材。钅解匠有时也称“二木匠”。钅解匠上门通常带有两三把长长的钢锯和一把斧头，钢锯的齿很粗也很锋利，斧头磨得雪亮寒光闪闪。据约定俗成的行规，钅解匠到你府上干活，吃住都在东家；住的不讲究，柴房草料房都可以，然钅解匠是重体力活，伙食得有油荤，中午有肉，晚上有肉还有酒，对此一般东家都乐于表现出自己的仁义。

李钅解匠三十多岁，个头高大身板壮实，在双流华阳一带的木匠行帮中，说起李钅解匠多半都晓得。老李对把钅解匠喊成“二木匠”极其反感。他常说“老子钅解匠，就是钅解大料，就是堂堂正正的钅解匠师傅，甭叫啥子鸡巴二木匠！”老李认为把钅解匠叫成“二木匠”有蔑视之感，因为这里有他内心的隐痛。

原来老李对木匠活情有独钟，他早年学艺学的也是木匠，无奈他在使用刨子时平衡不易掌握，其原因是他右手小指边上还多长了半截小指头，弯弯扭扭十分难看，这是胎中带来的，世间称之“六指儿”。一般情况下这“六指儿”也不影响吃饭干活，可偏偏学木匠使用刨子时极易挂擦马凳，（马凳，木匠干活使用的长条形工作台）刨的料不平整不说，有时还将六指儿划破，弄得血染木头和刨刀……那时乡下医疗条件差，不知道也不可能去作手术切除，有的老人还说“这是天老爷打的记号，不能随便乱动，乱动有大祸大灾”。但青年老李在气恼之余，真恨不得拿斧头把“六指儿”砍了！好得他师傅经常劝慰他，“娃娃，你这手不方便，干脆转行学钅解匠算了，把大料钅解好也是木匠话。”退而求其次：老李只好一变初衷学钅解匠了。他学钅解匠上手快，做的活儿也有口皆碑。

钅解匠须是二人组合，因大锯得两人对拉，于是李钅解匠还收了个徒弟，徒弟也牛高马大，学了些时间就成了他的助手。钅解匠干活时先得用青杠树棒钉成两个三角形的马叉架子，架子要牢固结实，大树上马叉前要先把树皮砍刮干净，露出白而溜光的木质，这时师徒俩又“嗨哟嗨哟”的唱起号子，把大树抬起搁在马叉上，并用铁爪钉死。一棵树要改成多厚的板材在刮干净树皮后已计算好，开锯前在身上弹出一条条的墨线，锯时锯齿定要顺着墨线走，不得偏移。俩人你推过来我拉过去，我拉过来你推过去，一阵阵的嚓嚓声，锯木面纷纷落地，每天要重复这个机械动作成千上万次。有时李钅解匠不免深感厌烦，他顺便扫了眼右手那个丑陋的“六指儿”，心中突然怨气冲天，大喊“歇气歇气”，把徒弟惊得打闪闪。

有时材料特别大，又要加快进度，就只有“立钅解”。立钅解就是老李站在树上把控墨线，徒弟站在底下，开锯时老李用力往下送，徒弟使劲往上推。老李在树上要稳如铁塔，眼睛死盯着锯齿走向不得歪斜，嚓嚓哗哗的声响，说明锯齿吃着木头艰难前进。有时锯木面如风刮起的沙尘，从头到脚洒了徒弟一身，徒弟蓬头垢面气喘吁吁……“立钅解”是钅解料中最重的体力活，来回推搡几下又歇气，歇会儿又开始，锯木面和汗水粘成一片，身上又红又痒。锯齿一丝一毫的杀进，树材一点一点有了缝隙，使李钅解匠多少体味到人生这碗饭的艰辛。

等所有料钅解完，师徒俩将钅解好的板材摞叠成“井”字形，让板材自然通风晾干。这家的料改完了，李钅解匠收拾行囊又去下一家。他像行脚僧一样跑得很远，简阳乐至安岳遂宁，甚至藏区的昌都也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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