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淌过九里堤

郭发仔（金牛区）

西北河其实不在成都的西北边，而在城北九里堤东侧。这条不大不小的河流，鲜有人知道它叫西北河，人们大多叫它府河。

府河是从都江堰市崇义镇的检江分流出来的一条支流，叫郫江。唐时，郫江改道，从府城下经过，成为护城河，故此得名。府河自北而下，无拘无束，到了九里堤，与古都城一拍即合，便开始了弯弯拐拐的传奇。其从北门入城，东下，在合江亭与南河相遇，摇身一变，成了府南河。“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锦城成都，绿水流韵，蜀锦飞纱。府南河在千年古城弯弯转转几十公里，滔涤了两岸锦绣繁华之气，又得了锦江的雅号。一条河与一座城，在历史的因缘际会中，多了一些七七八八的脉络。

府河九里堤段，源头在金牛区洞子口街道附近。九里堤是一道古堤堰，据说是蜀汉时期丞相诸葛亮主持修建的蜀国防水工程。堤埂蜿蜒九里，曾有古堤夕照美景，不过早已损毁。在20世纪80年代，九里堤还是一片松松散散的荒野，只有一条同样弯弯曲曲的柏油马路，勉强把这块土地缝合成一个整体。

2005年来到九里堤时，我并不知道这条河，只觉得九里堤的地名很接地气，城市中有柳堤水岸的乡土气息。初识府河是一个不经意的下午，在楼房夹杂的街巷中到处逛逛，越过一条马路，迎面显现凌乱的杂树和丰茂的苇草，耳畔竟有哗哗的流水声。府河河床宽阔，流水汤汤。近前了看，只见得被河水冲刷的河床多处坍塌，大小白色卵石散乱，留下的缺口，像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的牙口。河水是浑浊的，性子急，卷着一个个浪花，砸在满是松散砂石的岸腰，放肆，有挑衅般的匪气。两岸偶有人家，在林间高树中绰约，鸡鸣狗吠，时有猪被驱赶时矫情的嚎叫声。府河与家人勾连的，是一条隐蔽的小沟，黑色的液体泛着光，如同翻着厌弃的白眼，悄悄流入河中，冒出一股刺鼻的臭味来。初识府河，在杂草萋萋间抬脚而行，并无太多的意趣，携了两腿白色的灰泥，悻悻而归。

古老的府河默默地从九里堤流过，将就着，就像九里堤人将就年复一年的日子。后来，成都启动了对这里的改造，九里堤人奔走相告，仿佛困守的沉寂日子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在轰轰烈烈的改造中，习惯了府河脏乱差的九里堤人，茶余饭后都有了不习惯的亢奋。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金牛区对府河的治理提上日程。清淤开道，治污控废，修葺硬化府河堤岸，贯通两岸绿道，拓展绿化空间……几番动作下来，府河旧貌换新颜，形成宜居水岸生态廊，成为成都公园城市的北门户。

我来九里堤近20年，在为生活忙乱的日子里，竟差点忘却了府河的样子。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特意去了一趟府河。步行到科技园的府河岸边，但见宽阔的河面依旧流水汤汤，清波之上偶有漩涡流转，像轻盈的舞者滑出柔美的线条。堤岸早已修葺齐整，石砌的斜坡插入水中，有掬水揽月之态。岸上隔一段距离便设置了观景平台，登台远眺，秋阳映于清波之中，一层层、一片片，瞬间碎成点点耀眼的金色。岸边绿道上，观赏树木成排，黄葛树、石榴树、玉兰树，枝繁叶茂，欣欣向荣。来此散步的人还不少，府河金府路段，岸边有儿童游乐设施，小孩开心地嬉闹，大人时不时伸出充满爱的双手，既呵护小孩，也在托住这幸福时光。

府河流经九里堤好多年，也只有在这清明景和的新时代，才有熠熠生辉的新面貌，真正成为九里堤人世代赓续的福祉，成为继往开来的不竭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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