郫都区丰富的川西林盘资源 图据郫都区
“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获批全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
“四川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获批全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让大众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川西林盘上。川西林盘农耕文化的内涵是什么?有哪些特质?又如何保护与传承?对此,西华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四川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研究中心特聘专家李钊系统阐述了这些问题,并提出建议,以飨读者。
A
林盘农耕文化的内涵
是可持续发展的生态与文化复合系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中华文明五千多年的发展进程中,不仅孕育出了中轴对称分布的北京四合院、崇尚风水美的徽居、依山靠河的云贵高原吊脚楼以及凿洞而居的黄土高原窑洞等极具地方特色的居住方式,而且也滋生了成都平原“随田散居”的“川西坝子”。从空中俯瞰,你会发现,在地势相对平坦而广阔的成都平原上,三三两两地分布着一些院落,它们与我国大部分地区整齐划一的村落居住布局完全不同。这些院落被翠绿的树木、茂密的竹林、纵横的农田、交错的阡陌、密布的河渠环绕着,就像是一个个螺髻一样的“绿岛”,又像是仙人在此布下的棋局。置身其中,仿佛在你眼前展现了一幅巨大的山水画,近观是农田水渠、竹林村舍、小桥流水、树木婆娑、鸟语稻香、蜂飞蝶舞的轻描淡写;远瞻则是田间劳作、袅袅炊烟、呼儿唤女、鸡鸣犬吠的刻意着墨,传递出一种物境、情境、意境交相融合的生活美与艺术美。一般而言,三五家组成一个小院落,十多家组成一个大院落,杂姓聚居,而非聚族而居,因此当地人习惯上将它们称为“陈家大院”、“黄家坝子”、“张家巷子”、“李家林”等。它们以林而建,以建植林,整体上呈现出“随田散居”的居住形态,如同一颗颗明珠星罗棋布地镶嵌在成都平原上,故而清道光年间以来又被冠以“林盘”之雅名。沿袭至今,学术界一般将其界定为“川西林盘”,根据其规模大小,又分为大林盘、小林盘。
今年1月,位于川西林盘腹心地带的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成功入选第五批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充分说明了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所蕴含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协调发展的深层生态和文化哲理这一普遍价值,越来越受到世人的关注。尤其是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战略背景下,如何保护好、利用好这笔宝贵的财富,如何擦亮这一金字招牌、助力农民创业增收、构建城乡协同发展机制,从而为深入落实乡村振兴战略、切实推进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以成都市“西控”战略提供林盘智慧和资源支撑等问题,是学术界迫切需要思考和探讨的核心问题。
那么,到底什么是川西林盘?或者说川西林盘究竟代表了一种怎样的农耕文化?它和我国其他区域的传统农耕文化有何不同?这是加强川西林盘学术研究不可规避、也不能规避的首要问题。但不得不承认,破解这些关键性问题的难度较大,这主要是受限于川西林盘自身特质的复杂性、形成历史的长期性以及学术研究的思维惯式等多方面的原因。总的来说,尽管川西林盘萌生草创于古蜀时期,并随着以都江堰为核心的系列水利工程的创建和维缮,以及历史时期移民的陆续迁入而日臻完善,但由于它的形成过程不仅极其漫长,而且在本质上又是社会生产与社会生活高度融合的产物,它所涵盖的内容涉及成都平原历史发展的方方面面。因此,它作为一个“独立”的历史现象或文化事项“进入”历代史家或文人墨客视野的特质不够显著,故而现存传世文献鲜有专门记载。直至清道光年间,时任荣县县令的王培荀看到成都平原农田、水渠、村落、阡陌、竹林等构成的状若棋盘的乡村景象时,不由得想起了康熙年间绵竹县令陆箕永撰写的《绵竹竹枝词》一诗:“村墟零落旧遗民,课雨占晴半楚人。几处青林茆作屋,相离一坝即比邻。”王氏随即在其撰写的《听雨楼随笔》一书中对此诗作注予以阐释:“川地多楚民,绵邑为最。地少村市,每一家即傍林盘一座,相隔或半里,或里许,谓之一坝。”王氏的注解传递出几个重要信息:第一、标志着“林盘”作为一个专有名词正式进入文人的视野中,并由此“留存”在文献记载中;第二、每一家即是一个林盘,构成了“随田散居”而非聚族而居的居住方式,这种居住方式与移民有关;第三、林盘规模大小不一,众多林盘组成一个“坝子”;第四、“地少村市”,不仅说明了各个林盘之间存在着农业商品活动,而且揭示出了林盘能够以较少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这一特质。遗憾的是,王氏所提出的“林盘”并未引起时人的关注,也就没有其他文献记载的佐证。
另一方面,自上世纪40年代,“巴蜀文化”作为一个科学命题被提出之后,学术界在讨论巴蜀文化相关问题的时候,一般习惯上将成都平原的农业发展与都江堰水利工程联系起来予以考察。在这种学术研究思维惯式下,代表着成都平原传统农耕知识技术特质的林盘就“湮没”在成都平原农业研究的范畴中。直至本世纪初,方有学者将“川西林盘”作为一个独立的学术命题予以专门研究,段鹏、方志戎、陈世云、谭继和等学者认为川西林盘是成都平原特有的乡村聚落景观形态或农耕文化事项或蜀文化的重要物质载体。应该说,这些经验层面的陈述性解释在一定程度上揭示出了川西林盘的文化内涵,奠定了川西林盘学术研究的基础。不过,我们尚需从理性层面抽绎出川西林盘生态循环的农耕技术知识体系形成与发展的内在合理性,及其在不同历史时期能够持续不断地提供丰富多样的产品和服务,并推动当地经济与社会持续发展的特质等。
在实地调研的基础上,结合考古资料和文献记载,我认为川西林盘表象上是传统社会成都平原特有的“随田散居”居住方式和农业生产方式以及由此而形成的农耕文化事项,本质上是世代生活在该区域的原住民以及历史时期通过各种方式进入该区域的移民数千年来在开展以农业生产为核心的社会生产与生活实践活动中,充分利用林盘内部多样生物体之间的互生共养关系,创造形成的一个“资源-产品-再生资源”、“取之于林盘、用之于林盘”可持续发展的生态与文化复合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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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盘农耕文化系统的特质
聚合了农耕技术、居住形态、民俗等内容
谈到这里,我们可能都会情不自禁地产生这样的疑问,既然川西林盘是成都平原特有的农耕文化事项,那么,在众多的林盘中,为什么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能够成功入选第五批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较之其他林盘,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具体包含哪些内容?
若要解答这些疑问,我们必须要了解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的概念以及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自身的特质。农业农村部(原农业部)2015年颁布的《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管理办法》明确地说,“重要农业文化遗产是指我国人民在与所处环境长期协同发展中世代传承并具有丰富的农业生物多样性、完善的传统知识与技术体系、独特的生态与文化景观的农业生产系统,包括联合国粮农组织(FAO)认定的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GIAHS)和由农业部认定的中国重要文化遗产(China-NINAHS)”。按照这一概念解读,我认为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之所以能够入选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与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创造性的传统农耕知识技术体系、互生共养的生态农业发展模式、独特的自流灌溉技术体系、随田散居的村落居住形态、丰富多彩的民风民俗与农耕文化遗产等内容,以及由此而形成的生态与文化复合系统的特质有很大的联系。
郫都是古蜀农耕文明的发祥地。
“九天开出一成都,万脉千流源望丛”,这句高度赞誉郫都是古蜀农耕文明发祥地的话语并非夸张之说,而是得到了考古发现和文献记载的双重证实。从考古发现来看,宝墩文化是成都平原迄今为止能追溯到的最早的考古学文化,是成都平原一支重要的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文化,以新津宝墩、郫都古城、温江鱼凫等七处文化遗址为代表,距今约4500年。在这些遗址中出土了稻、粟、黍等植物遗存以及铲、锛、凿等石器生产工具,反映出成都平原已经进入以农业为主,兼有渔猎和采集定居农业经济时代。其中,郫都古城遗址城镇规模相对较大,祭祀场所相对完备。可以想象,如果没有一定的农业发展予以支撑,是很难出现这种早期文明的。再看文献记载,西汉末年蜀郡成都(今成都市郫都区)人扬雄《蜀王本纪》说:“后有一男子,名曰杜宇,从天堕……号曰望帝,治汶山下邑郫……荆有一人,名鳖灵,其尸亡去,荆人求之不得。鳖灵尸至蜀,复生,蜀王以为相。时玉山出水,若尧之洪水,望帝不能治水,使鳖灵决玉山,民得安处。”东晋蜀人常璩《华阳国志·蜀志》也说:“后有王曰杜宇,教民务农……移治郫邑……号曰望帝……以江、潛、绵、洛为池泽;以汶山为畜牧,南中为园苑。会有水灾,其相开明决玉垒以除水害……开明位号曰丛帝。”又言:周赧王七年(公元前308年),即秦灭巴蜀后的第九年,秦国将军司马错“率巴蜀众十万,大船舶万艘,米六百万斛,浮江伐楚”。这两段材料反映出先后进入成都平原的杜宇氏、开明氏分别将先进的水稻种植技术和治水技术带入蜀地,初步解决了成都平原农业发展与水患频发之间的矛盾,在大幅度提高成都平原农业发展水平的同时,也奠定了成都平原成为长江上游核心农业区的历史基础。将考古资料和文献记载结合起来,就会发现,郫都在杜宇氏、开明氏两代蜀王御蜀时期已经发展成为古蜀国的政治、经济与文化中心,从而成为古蜀农耕文明的发祥地。
创造性的传统农耕知识技术体系。
世代居住在郫都以及历史时期陆续迁入该区域的移民在长期开展的以农业生产为核心的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实践进程中,充分利用郫都地区的土壤性质、气候特点、开渠引流灌溉以及农作物的生长周期与时令特点,逐渐形成了一个高度融合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的传统农耕知识技术体系。这一体系的显著特征就是,在遵循我国传统社会种五谷、养六畜,农桑并举、耕织结合的农业生活理念下,创造性地将耕地分为粮食主田区、蔬菜次田区、经济作物辅助区以及围绕民居林木种植区四大主要生产区,最大限度地满足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的需要。就农耕技术而言,将稻、麦、油、菜、花、果、药、竹、木作物,采用水旱轮作、间种、套种、复种、种养结合等方式,最大可能地提高土地利用率和农作物产量。与之相适应的就是耕种和养地相结合,采取绿肥种植、秸秆还田以及追施农家肥等多种绿色环保的措施保持或提高土壤肥力。绿肥种植是指在每年9~10月种植抱足芍,用作底肥,起到改良土壤、保持或增加地力的作用。秸秆还田是指将秸秆或蔬菜叶茎直接覆盖于农田上,通过自然腐烂或深耕翻入土壤内加速腐烂,达到提高土壤肥力的作用;另外一种方法是收割稻谷时,通常保留30公分左右高度的稻谷根部,在炕田即晒垡时将其深翻于土壤中沤烂,借此增加地力。追施农家肥是指林盘内居民在院坝角落搭建一简易小棚,将人畜粪便或生活垃圾及草木灰等混合制成农家肥,在4~5月份早稻播种前撒入田地,或在9~10月份小麦播种前作底肥施于麦隆沟内。这些措施,不仅保持了土壤肥力,满足了农作物生长的需求,而且在降低环境污染的前提下提高了资源的利用率。就社会生活而言,除了开展“家家针工,户户女红”之外,林盘内居民又将木材、竹林、稻草转换为房屋建筑材料、农业生产工具、家具以及竹篓、筲箕等生活用品。通过这样的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实践活动,历史时期郫都人民在将我国传统社会“因地制宜、不违农时”的农耕原则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同时,形成了小田机理、四季耕种、立体农业、有机施肥、综合利用林盘这一特殊而完备的传统农耕知识技术体系,体现出了最朴素的生态思想。
互生共养的生态农业发展模式。
成都平原气候温和湿润,为生物多样性提供了必备条件。成书于战国时期、由蜀人撰写的《山海经》说成都平原“百谷自生,鸾鸟自歌,草木所聚”,生动形象地描绘出了成都平原生物多样性的景象。经过3000多年历史长河的浸润,郫都人民“不自觉地”遵循“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生态理念,充分利用林盘内农作物、竹、林、果、花、蜂、鱼及家畜之间的互生共养关系,创造了稻田养鱼、稻田养鸭、林内养蜂等生态农业生产方式。林盘内密如蛛网的河渠水系以及小块稻田生产方式为稻田养鱼、养鸭提供了先天性的优越条件。早在三国时期,郫都林盘内稻田养鱼、养鸭的生产方式就已形成。曹操《四时食制》说:“郫县子鱼,黄鳞赤尾,出稻田,可以为酱”,这是目前文献关于我国稻田养鱼的最早记载。在这种生态农业模式下,水稻为鱼类、水鸭的生长提供庇荫和有机食物,鱼和鸭则耕田除草,松土增肥,提供氧气,吞食害虫,从而提高了水稻产量和品质。另外,林盘竹林乔木下阴凉环境以及品种多样的农作物,为蜜蜂的繁衍生息构筑了生态屏障。林盘内居民一般将木箱置于林盘竹林乔木绿荫下予以养殖。蜜蜂采蜜增加了农作物和林果的授粉,有助于农作物和瓜果林木产量的提高。最可贵的是,林盘内蜜蜂一年四季都可酿蜜。其中,冬季产的野坝子蜜尤为稀缺,水分少纯度高,被誉为蜜中珍品。历史时期,郫都人民通过林盘内多种生物互生共养的关系开创的这一生态农业发展模式,维持了林盘系统自身循环,保证了生态平衡,从而形成了“资源-产品-再生资源”循环式社会生产方式与“取之于林盘、用之于林盘”反馈式社会生活方式,高度融合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的生态与文化复合系统。
独特的自流灌溉技术体系。
郫都被誉为成都平原的“上风上水”之处,商周时期开明氏在此“治水兴蜀”,战国时期秦国蜀郡郡守李冰在成都平原创建了以都江堰为核心的系列水利工程,后经历朝历代的岁修维缮以及扩建与兴建,逐渐形成了因势利导、开渠引水、自流灌溉的农田水利系统。作为都江堰灌区的首要区域,历史时期,郫都人民根据地质地貌和水势走向,创造性地将河流和水渠分为干渠、支渠、斗渠、农渠、毛渠等五个级别,不仅使堤防、分水、泄洪、排沙、控水、灌溉以及生活用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而且几乎每家每户都建有污水处理池。这样就使水性更随人愿,水网更加完善,水景更加优美,最大限度地提高了水资源的利用率,并降低了废水污染程度,从而完美诠释了郫都居民“防水”“治水”“用水”“护水”的科学技术特质。
随田散居的村落居住形态。
川西林盘“随田散居”这种居住方式的形成,与成都平原独特的自然地理环境、移民入蜀以及居民的生产生活诉求等因素有着直接的关系。首先,从自然地理环境方面分析,成都平原是由发源于川西北高原的岷江、沱江及其支流连缀而成的冲积扇平原,水系格局呈纺锤形,河流出山口后分成许多支流奔向平原,分支交错,河渠纵横,域内地表松散,沉积物巨厚,地势平坦,地表西南高、东北低,平均坡度仅3%~10%,相对高差在20米以下,有利于开展自流灌溉。同时,平原内四季分明,气候温润多雨,属暖湿亚热带太平洋东南季风气候区,有利于多种生物的生长,是开展传统农耕活动的理想之地。其次,从移民入蜀原因方面看,历史时期,文献可考大规模移民入蜀共有八次。结合文献记载和考古资料,可以发现,历代移民入蜀后虽然广泛分布于四川盆地及其周边区域,但成都、郫县、临邛构成的成都平原三角核心区域相对更为集中。其中,郫都农业发展条件更为优越(如《华阳国志·蜀志》说郫都是“膏腴”之地),自然就成为历代移民的首选之地。故而,乾隆版《郫县志》说“独郫之四民,率多秦、楚、豫、粤流寓,土著十不得一”。再看居民的生产与生活诉求,由于郫都属于成都平原的“膏腴”之地,无论原住民还是移民,绝不浪费每一寸土地。他们首先选择平地内地势稍高、面对水渠的“龙脊”建立房屋,房屋周边种植乔木、竹林及果木花卉,以满足“背山面水”的居住理念与生活燃料的需求。所以,清人王培荀《听雨楼随笔》说“(郫县)一望平原,清流夹道,黄花遍野,人家多在竹林”。由于移民大多是以个体家庭、而非整个家族的形式迁入,于是就形成了三五家构成一个小林盘、十多家构成一个大林盘这种“随田散居”的居住方式,“陈家大院”、“黄家坝子”、“张家巷子”、“李家林”等称呼即由此而来。在这种居住方式下,农田一般都在以民居为半径的圆周内,较之其他农产区,距离民居最远不过500余米,在节约时间的同时,无疑也提高了劳动生产效率。另一方面,林盘内生活所需的房屋建筑材料、生活燃料、传统农业生产工具、必备家具、家庭副业,甚至小到一个箩筐都取之于林盘,形成了一个“自给自足、内部循环”的生产与生活系统。同时,林盘居民去世之后一般选择葬在院落前后的“龙脊之处”,体现出“节约用地”、“慎终追远”、“崇祖重孝”的情怀。总之,这种对田散居的方式“人与时通,物随气化”,创造性地将民居、农田、水渠、竹林、乔木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外观上呈现出茅屋、竹林、花卉、篱笆、鸡鸣、炊烟、农田、水渠、水碾等高度融合农业生产、社会生活与移民文化的特有景观,营造出一种曲径通幽、怡然自乐、本于自然而又高于自然的川西平原个体家庭的园林氛围,与我国传统社会大部分区域聚族而居的生产生活状态以及由此而形成的农村景观完全不同。
丰富多彩的民风民俗与农耕文化遗产。
在长期的社会生产和社会实践进程中,郫都人民以林盘为依托,创造了浓郁的富有地方特色的农耕文化事项。代表性的主要有:望丛祭祖大典、望丛赛歌会、郫县豆瓣、安靖蜀绣、剑南盆景、古城竹鸟笼制作、给果树“喂年夜饭”等。杜宇(望帝)教民务农、鳖灵(丛帝)凿玉垒,夯实了成都平原农耕文明的基础,望、丛二帝也被誉为“蜀中先导,天府前驱”。南北朝时期南齐益州刺史刘季连将“望帝祠”从灌县(今都江堰市)迁至郫都,与“丛帝庙”合建,称为“望丛祠”。每年清明节前后,蜀人都会从四面八方赶往望丛祠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以及开展以咏颂望丛历史贡献为主题的赛歌会。郫县豆瓣,酱脂香浓,红褐油润,是川菜的必备调味品,被誉为“川菜之魂”。虽然《山海经》所言“膏菽”反映了早在商周时期,成都平原就有种植豆类作物的历史,但豆瓣制作技艺却独产于郫都,并且在清代初年走向成熟。制作技术独树一帜,不添加任何香料,全靠产于林盘内优质的蚕豆、辣椒等原料和精细的加工技术。2008年,郫县豆瓣制作技艺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蜀绣作为我国“四大名绣”之一,其历史可以上溯至蚕丛氏时期,《山海经》所载“欧丝之野”即指蜀地,这是现存传世文献关于人类饲蚕养桑缫丝最早的记载。有学者考证认为,郫都是蜀绣的发源地之一,林盘内“家家针工,户户女红”即反映了历史时期郫都蜀绣的盛况。郫都蜀绣图案内容以反映林盘生产、生活为主,针法多样,具有工艺精美、构图疏朗、色彩明快的独特风格。作为林盘内重要经济作物之一,郫都盆景是我国五大盆景艺术“川派盆景”的发源地,唐代郫县盆景被选入宫廷,赐名“剑南盆景”,明清时期走向鼎盛,享誉全国。林盘内竹木成林,鸟类繁多,也催生了鸟笼竹编技艺,尤其是古城,自唐代就被誉为“鸟笼之乡”,宋元时期达到了“夜半起篾声,晨明坐鸟肆;七里观作笼,八里听鹃鸣”的盛况。鸟笼制作选取质地柔软、韧性强的斑竹为原料,按林盘内常见的画眉、百灵等鸟类分类,造型美观,体现出了历史时期郫都人民独特的审美意象。2011年,古城竹鸟笼被列入第三批四川省非遗保护名录。郫都另一独特的农耕文化事项是给果树“喂年夜饭”,具体做法是在新年夜将林盘内柚子、柑橘、樱桃等果树树干,每隔寸许用刀砍其表皮,糊上一层黏黏的糯米团,目的是阻断果树韧部营养,让光合作用停留在树冠,提高座果率,这是一种极具朴素农耕生态思想的民俗文化。
C
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的价值
对推动当代农业和社会发展
也有现实意义
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之所以能够在川西平原众多的林盘中脱颖而出,成功入选第五批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除了上述农耕技术特质之外,还与其自身的文化思想、生态思想、民居特色、田园风光、文化景观,以及由此而衍生出的历史价值、普遍性价值和当代价值等多重价值有关。上文已经相对全面地分析了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的自身价值,下面我们着重来讨论一下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的历史价值、普遍性价值及其当代价值。
首先,从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的历史价值来看,位于川西林盘腹心地带的郫都林盘,不仅是古蜀农耕文明的发祥地,而且随着以都江堰为核心的系列水利工程的创建与维缮,逐渐衍变成为川西林盘农耕文化的典范,不仅造就了“神奇”、“神秘”、“神妙”的蜀文化,而且为唐代“扬一益二”、宋代“交子”的出现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并由此不断地将成都平原的农业发展水平推向新的高度,使之成为我国传统社会长江上游核心农业区,史不绝书的“巴蜀沃野”、“蜀都之地,沃壄千里”、“土地肥美,民食稻鱼,亡无年忧”、“天府之土”、“蔬菜果实之饶”等记载便是明证。凭借高度发展的农业以及“山川重阻”的自然地理特点,历史时期成都平原“弱足以自古,强则足以伐人”,并成为帝王避乱、救济灾民、吸纳流民的理想场所,对于促进和稳固国家的统一作出了重要历史贡献,从而在我国历史发展进程中留下了十分丰富的内容。另外,从文化层面上讲,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本质上是一个高度融合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的生态和文化复合系统,它既是历史时期郫都人民生产经验和生活智慧的结晶,又孕育了“西道孔子”扬雄、“禅茶一味”圆悟克勤等钟灵毓秀的大批历史名人,在我国历史文化长廊中书写了独特的“郫都文化符号”。这一特质也使得它上升成为我国优秀传统农耕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其次,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利用林盘内生物体之间互生共养关系而形成的生态农业发展模式,对于发展现代化农业具有不可替代的普遍性价值。人类社会发展至今,面临发展模式尽快走出资源枯竭与环境破坏、探寻可持续发展新路径等诸多亟待求解的问题。就农业发展而言,普遍面临着农业资源利用率低、生物多样性丧失、农业生态系统功能下降、水土环境污染严重、传统农耕文化消融,以及传统农耕技术知识体系与当代农业发展需求脱节等一系列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这些问题复杂多样,几乎牵涉到社会发展的方方面面。解决这些问题,除了依靠社会的整体发展水平、现代化的农业生产技术以及各个国家和地区制定的与之相适应的政策法规与具体措施之外,还需要从历史中汲取智慧。放眼全球,世界各地人民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进程中,创造并发展了许多历史悠久并不断演化、特色鲜明且类型多样、生态与经济高度统一的传统农业生产系统,它们可以为现代农业的发展提供多样性和普遍性的历史借鉴。多样性意味着每个农业生产系统形成与发展的内在机制存在着差异,普遍性则代表着农业发展规律与人们开展农业生产劳动诉求的一致性。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虽然只是入选了中国重要农业文化遗产,还没有成为世界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但由于它本身就是一个高度融合社会生产与社会生活的生态与文化复合系统,在适应了郫都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保护农业多样性的前提下,能够持续不断地提供丰富多样的产品和服务,推动了历史时期该区域经济和社会的持续发展。因此,它所蕴含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协调发展的深层生态与文化哲理具有不可替代的普遍性,集中体现了人类发展农业的基本诉求。从这个角度讲,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所体现出的普遍价值,无疑可以为解决当前农业发展存在的普遍问题,提供典范的“郫都方案”“中国智慧”。
再次,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亦有着独特的当代价值,集中表现在资源价值和现代启示两个方面。从资源价值方面分析,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所具有的蜀文化载体、生态思想、民居特色、田园风光、文化景观等价值,不仅可以为践行“两山理论”,助力农民创业增收,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成都市西控战略以及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战略提供丰富的资源支撑,而且亦可为构建公园城市提供郫都区特有的乡村表达。从现代启示方面分析,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毕竟是我国传统社会成都平原社会生产与社会生活双重互动下的产物,我们对其研究不仅仅要着眼于它自身的生态、经济、社会、文化等多重价值,更要注意深度挖掘它在形成与历史嬗变过程中所折射出的内在合理性或者说是规律性,并注重探索将这种内在合理性或规律性转化为推动当代农业和社会发展的途径和策略。
那么,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又是如何形成的呢?结合上述对这一系统涵盖内容的解析,我认为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的形成,是世代生活在郫都的原居民以及历史时期通过各种方式陆续进入该区域的移民,在长期的社会生产与社会生活实践进程中与成都平原特有的自然地理环境相互调适、双向优选互动的结果。历史时期,郫都人民在各自生活时代社会生产力限定的情况下,为了获取更多的食物、寻求生计与安全保障,探寻出了一条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协调发展的生产与生活之道,并由此形成了一个既能持续不断为人们提供丰富多样的农业经济产品和服务,又能保障当地农业经济与社会持续发展、高度融合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的生态与文化复合系统,将农业经济活动、生物多样性保护技术、丰富多彩的民风民俗以及优美的田园景观融为一体。从历史发展进程上讲,郫都林盘农耕文化系统经历了先秦时期的萌生草创、秦汉时期的初具规模、唐宋时期的成型完善以及元明清时期的再生发展四个基本阶段,目前则处于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的创新转化期。下转0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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