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那一碗冰粉

玉瑕（都江堰市）

清晨，天还没大亮，窗外已经知了声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好像不如此就不足以体现出三伏天似的。这时，夏天的西瓜、冰粉、绿豆汤等物就成了最好的解暑物品。西瓜当然是我最爱，但冰粉清热解毒，也是解暑的好物品。自己做冰粉虽然有些麻烦，却有忘不了的旧事。

上世纪80年代，我小的时候，物资匮乏，没有更多的零食。有年夏天妈妈下班回来说，买了冰粉籽，要给我们做冰粉吃。我们第一次听说“冰粉”，都好奇地围过来，看着妈妈把一包如芝麻粒大小的褐色籽籽倒入盆子里，洗净，然后放在细棉布上用绳子扎好，开始教我们在盆里的凉开水中搓冰粉了。

等妈妈示范后，我们三兄妹就开始学着搓了。第一个上阵的是哥哥，男孩子劲大，三搓两搓，冰籽就被搓出了一些黏液，随着黏液的增多，哥哥额头上的汗也不停地冒出来，开始滴答滴答往下滴，时不时地还滴到盆里，我就高喊：“妈，我哥把汗都滴到盆里去了。”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说：“让你妹妹搓！”我赶紧挤走凳子上的哥哥，然后饶有兴致地搓起来。搓了不到一会，就感到手臂发酸发软，动作慢了下来，这时，站在旁边看的小妹早就按捺不住了，一直嚷着：“我要搓，我要搓！”我只有起身让给妹妹，细胳膊细腿的妹妹哪是干这个差事的料，一包冰籽在她手里揉来揉去，就好像在揉一团面团，半天也没揉出一滴浆。我和哥哥看得哈哈大笑，气得小妹妹站起身来转身就走。剩下我和哥哥轮番上阵，“拳打脚踢”终于把冰籽的浆都挤了出来。然后把和好的石灰水，沉淀过后清澈的部分倒入冰粉浆中，又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使劲搅，搅匀后放那，妈妈说静止几个小时后就可以吃了。

吃完饭，大家没有一个人跑出去玩，一会你去揭开纱布罩看下盆子里，一会儿她又趁人不注意伸出手指去摸一下，谁知正好被路过的妈妈发现，“啪”的一声拍向那小手，说：“还没好呢。”吓得我们赶紧散开。难耐的几个钟头终于过去了，几只空碗和小勺已整齐地摆放在桌上，红糖水也红了眼似的等待着冰粉。当妈妈把盆子端来，一勺一勺往我们碗里舀着黄玉似的冰粉时，我们已经在用舌头舔嘴唇了。冰粉终于滑入了口中，冰冰的滑滑的嫩嫩的，合着淡淡的草籽味和红糖水的甜味，满口的清凉和清香。入喉，肺腑间瞬间有一种一凉到底的感觉，我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咀嚼，生怕这美味一下就消失了。旁边的哥哥三下五除二，几口就干掉一碗，又开始了第二碗，而妹妹一直叫着：好吃好吃。在这个酷热的暑夏，一碗冰爽嫩滑、合着汗水的冰粉，成了我们童年里最美好的回忆和味道。

后来，我们长大、工作，在不同的城市安家。我到都江堰后，有次接孩子放学路过老灌中门口，有一排简陋的平房，一户人家门口摆着一个小木桌和几只小板凳，挂着“冰粉”的招牌。我喊：“老板，来碗冰粉”，屋里走出一位慈眉善眼的老婆婆，麻利地往碗底铺些冰沙，舀上几勺冰粉，再淋上红糖水。一个小瓷碗，透过浅浅的红糖水，看到的是晶莹剔透的微黄的粉，清清爽爽的，还没吃，就感到满口生津。这时的我，和儿子坐在小木凳上，听着树上知了的叫声，端起小碗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我们三兄妹吃冰粉的场景。

第二年夏天，送孩子去上补习班，那片平房处已拆迁为一片空地。如今走在街上，卖冰粉的已层出不穷，而且花样越做越多。一碗冰粉，放上红糖水，然后撒上山楂颗粒、芝麻粒、小汤圆、醪糟、西瓜块等等辅料，吃法越来越多，可街上，再也找不到小木凳让我坐下，品尝儿时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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