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凉山木里森林火灾的三十位英烈 □倮伍拉且(西昌)
三十双眼睛
六十颗星星
天空之上
浩渺的天空之上
无比璀璨的星星
闪耀在木里的天空
闪耀在凉山的天空
闪耀在我的精神世界的天空
闪耀在我的
现实世界的天空
六十颗星星
三十双眼睛
大地之上
辽阔的大地之上
无比明亮的眼睛
梦想在木里的大地
梦想在凉山的大地
梦想在我的现实生活的大地
梦想在我的
精神生活的大地
三十双眼睛六十颗星星
现实的精神的天空之上
蓝天白云,白云蓝天
六十颗星星三十双眼睛
精神的现实的大地之上
青山绿水,绿水青山
孩子,我是你的父亲
□吕历(成都)
春天不是死亡的季节,春天更不是
生长的挽歌!
孩子,我是你的父亲,我不相信
你真的走了,就这样
抱着一团爆燃的春天!
孩子,我是你的父亲,
我一直坐在电视机前,等你回来!
孩子,我是你的父亲,
我一直坐在滚烫浓烟中,等你回来!
可是,孩子,我的孩子,
除了满目灰烬,我再也没有看见你
鲜艳的灵魂!
孩子,我的孩子,我万万没有想到,
我所能等待的,
惟有一脸纵横的老泪,
惟有一条自焚的老命!
孩子,我的孩子,
春天不是毁灭的季节,春天更不是
永别的灵堂!
孩子,我的孩子,到底是哪一双
魔爪,撕碎了你的呼吸?
究竟是怎样的口型,吞噬了你的
生长?!
孩子,我不要什么英雄——每个生命
都是英雄一一
我只要你,我的儿子!
孩子,我的孩子,我是你的父亲,
而你,却从此
成了我,无比凄清的,清明!
孩子,我橘黄色的孩子,
我只要你——我是你的父亲,我是你
一生也出不完的火警!
孩子,我只要你——你是我的骨肉,
你是我的燃料——你是我
余生,一刻也不能分离的,祖国!
当黑夜即将来临
□王峰(北京)
当黑夜即将来临,将恐惧
付与沉默。请你抬起头颅
看一眼飘荡的山火
为了永远的光荣
黑夜即将来临,请你抓紧绳索
当黑夜即将来临,将脚底
跺向大地。把决绝的豪情
石化在木里的林域
为了回答揪心的呼唤
黑夜即将来临,请你喊出最后一句
当黑夜即将来临,把回忆
清除殆尽。请你深深呼吸
记住锦瑟华年不会被抹去
为了故土的父老乡亲
黑夜即将来临,请你整理好军衣
当黑夜即将来临,让口弦
吹奏水曲,把炙烤的撕裂
冰敷在噩梦之旅
为了清脆的誓言
黑夜即将来临,请你笑笑打个手语
当黑夜即将来临,用木棍
写一封短信。请你不要哭
攥住拳头把勇敢继续延伸
为了绿色的诱惑
黑夜即将来临,请你安顿好崇高的灵魂
逆火英雄
□刘德路(成都)
四月的雨水
仿佛在为
牺牲的30名扑火队员
致最悲壮的悼词
那些纷纷飘落的花瓣
是他们生命
定格在2019年4月1日的灵魂
他们的名字
安放在苍茫的大地
像火焰一般熊熊燃烧
山林凄凉
苍天哭泣
江河悲拗
城市和乡村
被一片悲情笼罩
面对肆虐的烈火
他们逆火前行
用忠诚谱写火热征途
“救援、救援、救援”
这是新时代的最强音
是骨子里造就的一生信仰
他们悄无声息走了
走得如此匆忙
走得是那样的不近人情
像闪耀的星星,顷刻间消逝
留下亲人和战友枯竭的双眼
留下人间疼痛的爱
祭歌
□杨献平(成都)
以父亲的名义,我感到羞耻
和痛心。在慷慨之前,无意识
的,桉树叶子
茅草以自在的名义
占据人类之外。可以任性的事物
往往脆弱,且率真。就像那些
我可以唤作儿子的人
他们稚嫩如林边的荆棘
群树之间的次生林。木火成土
这古老的规则,所有的毁坏起
源只能是星点之祸
噼啪而起的,冲天发怒的
烈焰之狠,借助柔韧之大地衣被
在木里,雄峙之山
它们奔窜,滚动的锋锐
烧毁,即使灰烬,也充斥了熔炼的温度
哦,30个人,习惯性的称谓:战士
勇士。被加入的那一刻
我在另一隅浑然不觉。世界如
此奇妙
同类之间的区隔。但我还是想
叫他们儿子
和兄弟。这人间多的是火中取栗
他们去了,以死亡的方式
他们就此与我们告别,用最激
烈的舞蹈
提纯鲜嫩的肉身和灵魂
逆行者
□熊游坤(成都)
我看过很多逆行的人
有逆路而行
有逆水行舟
而这些逆行者被拦截
与死亡隔着薄薄的一扇门
而他们,都像一群失去理智的人
这群橘黄人,义无反顾用头颅,叩开
一丛红色的生死之门
用自己肉身的火,去扑灭另一场火
云朵破碎,草木焚烧
木里的大山从烈火中抬头
看浓烟锈蚀天空
看群山变矮
看一群人行走在生命之外
惧怕死亡的生灵向外遁逃
迎着烈火逆行的是消防大兵
他们高昂着头颅,穿越火墙
燃烧的山林,布满的残石断木
像一道道淌血的伤痕
他们不知疲惫地呐喊,奔跑
让黑暗,让火神一步步后退
钢铁之躯在火与烣中熔断
青春化成一抔泥土
一个,两个,整整三十个啊
灯塔一样
站在尘世的巅峰
指引生命的路径
泪光中,我们想起的
却是一群涅槃重生的凤凰
四月
□文佳君(都江堰)
其实人间四月天有时就是一个幻觉
今年四月的木里也是一个幻觉
连绵的高山生长童话
也让世人获知有些孩子在替我们负重
山岗的杜鹃花在四月怒放
叫不出名字的海子里有野鸭嬉戏
木里太大,木里是幅山水画
今年四月,木里却有杜鹃花在泣血
这是战友为我讲起的故事——
战友拿来黑色的尸袋
周边的土地烧得比尸袋更黑
你扑倒在这烧黑的山谷里
战友们为你翻身,搬你进尸袋
你的面部并没烧焦,老班长摸
了摸你的下巴
下巴下只有些绒毛,正在努力
长成胡子
移开你尸体后,烧焦的土地刚
好印下你的身形
你的胸脯处,有一株折断的杜
鹃正盛开
老班长拔起这株杜鹃花
老班长把这株杜鹃放入你的尸袋
老班长慢慢地拉上了尸袋
远处成片的杜鹃花如火地在风
中燃烧 摇头
它们仿佛依依不舍这株离去的
杜鹃,就此折断
时间,定格在清明前夕
□其然(成都)
陡峭的山风,绊倒了几十条鲜
活的生命
让山林,来不及认清他们每个
人的名字
时间,定格在2019年的清明前夕
战士的姓和名尚在,折叠好的军装
尚未来得及收藏,橙色的战斗服
卷起了一道依旧冲锋的样子
崇山峻岭,连绵的群峰
可以阻隔15个小时急行军疲乏的步履
但不能改变山风瞬息变幻的爆燃
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是
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在山火中逆行
谁说和平年代没有英雄?
他们用生命诠释平安是最美好的词汇
当警铃一次次响起,建制不全的中队
急切地等待着他们的全员归队
集合,打火,训练
千百次紧急地将自己装进笨重
的作战服中
都是为在一条铿锵的训词中,将自己
做成一个合格的战士,而这一次
他们全部以一个合格战士的身份
与木里的山水达成了生死之交
凉山书
□张万林(巴中)
凉意直透,脊背;山势不长,眼中
风轻轻行进,山的一边,崖的另处
雷声钻木里,起烟,生火
没有征兆,不见端倪,风烟蔓走
与迎面而来的人,相撞,相拥,
没有血腥
却瞬间爆燃,这脾气,像一头发
怒的野牛
不看时日,不问青红
倾巢之下,没有左右,分不清前后
紧走的人,走不过风,更走不过火势
肆虐可吞天下,又岂止一个吴
听不到喊叫,也没有杀伐,三十
棵青松
与原始森林一同殉道
可曾有完卵,同凉山的凉
木里的木,一同下山
微风过,呜咽四起,听不得一点
点杂音
韶乐高奏,天空低垂,山脊长出
了几分
三十棵青松,三十枚炼制一新的
木碳,星星的眼睛重新点燃
三千米以下,江河翻滚,日月不行
八万里云天,凉山的山
木里的木,将重新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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