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刺泡儿

彭丽（都江堰）

深秋的川西平原，岷江河畔。

天，浅蓝浅蓝。几朵白云，轻盈柔软，棉花一样飘在青翠的竹林和安静的村庄上空。薄薄的阳光洒在秋收后空旷的田地里，洒在新种的川芎、油菜、小白菜的叶子上。

田野里，阡陌纵横，几条小溪缓缓流淌。就在这样的小溪边，生长着一些杂树，树下是一丛丛的荆棘——刺泡儿。

每到深秋，它就结满浆果，黄澄澄的，一大串一大串地挂在藤上，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在小孩子的眼里闪着耀眼的光芒。

在这如诗如画的乡间小路上，我和几个小伙伴走来了，一路上兴致勃勃，要去摘刺泡儿了。

刺泡儿生长在沟边，靠近路边的，我们的小手够得着的刺泡儿，因为我们的姗姗来迟已所剩无几，寥寥落落，零零星星地点缀在枝头，且大多是没有成熟，还在开着白色的小花。

那些结满了刺泡儿的长长的藤条，却伸向小沟中央，在溪水的映照下欢快地摇摇曳曳，又大又黄的刺泡儿在清风中散发出诱人的味道。

怎么办呢？

看着欢快的溪水流过每一块石头，真想直接脱掉鞋子蹚进水中，站在那块大青石上美美地采摘。然而，深秋时节的水实在太凉，只好眼巴巴地望着那些摘不到的大颗大颗的刺泡儿叹气。

“丽妹儿，你和芳芳帮我把这几根刺藤拽住，我钻进去摘。”燕子姐姐想到了好办法。

她一步一步踩到沟边，左手抓住旁边的一棵杂树，右手连同右半个身子探下去，使了很大的劲，脸也憋红了。终于，她抓住了一枝缀满果实的藤条，再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避开叶上藤上的小刺，把它拖过来，就像摘樱桃时把高高的枝条拽下来一样。

我们抓住了，所有人都欣喜若狂，赶紧帮助燕子姐姐折断藤条，然后拖到小路上一颗一颗地摘下来吃。

刺泡儿有豌豆大小，由许多金黄的小果粒聚合而成。成熟的刺泡儿放进嘴里，轻轻一咬，一股酸酸甜甜的汁水溢出来，味道很鲜很美。

大家很高兴，边吃刺泡儿边说笑，你一言我一语，整个沟边都是我们欢快的声音。

有时，我们会到小树林、荒坡上去寻找刺泡儿吃。

大多数时候是叶子多果子少，一旦发现一颗又黄又大的刺泡儿，会兴奋得尖叫：“啊，这儿有一颗！”

小伙伴们立即投来艳羡的目光，即使手被划出些萝卜丝丝伤口，也毫不在乎。

有时候运气好了，会摘到很多刺泡儿，就用小手帕包起来，带到稻田的草垛里和小伙伴一起吃。

金黄的草垛，被太阳晒得干干的，坐着吃，躺着吃。边吃边欣赏田坎上依旧青青的小草，在暖阳下吐着芬芳的野花，远方的暮霭缓缓浮起，自由而惬意。

在那个没有零食吃的年代，这样的美味刻在我心中美了好多年，一直都以为它是世界上最鲜美的野果。

多年后，也就是上周末，我们一家开车到虹口，途经垭口时停车观光。

突然，我眼睛一亮，我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刺泡儿，正在一片山坡上灿烂地对我微笑。

我喜出望外，不顾衣服划破，不顾鞋子弄脏，不顾别人怪异的目光，立即爬上这片山坡，抓住一株紫荆树，慢慢地踩到高坡下。

我站在它旁边，轻轻撩开带刺的叶子，摘了好大几枝，上面挂了好多金黄的刺泡儿。

捧在手里的时候，那些骑行的90后诧异地望着我：“这也能吃？”

我微微一笑：“好吃好吃，来，尝一尝。”

90后伸出白皙水嫩的手，摘了一颗放进嘴里：“嗯，不好吃！”然后“噗”一声吐掉了。

我一愣，赶紧尝了一颗，嗯？怎么没有记忆中的味道了呢？那味道是酸酸的、甜甜的，好鲜好鲜的呀！今儿是什么味道呢？我竟然说不出来，怅然若失。

天，依旧浅蓝浅蓝，云，依旧洁白轻盈。

一棵棵金黄的银杏树散落在山坡谷底，就像一盏盏路灯，照亮了连绵起伏的山峦。凝眸远方，远方高楼林立，城市已延伸到天边。

远方，有我回不去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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