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江河上白鹤飞

程奇生（大邑县）

那是几年前一个夏末的早晨，阳光和白雾刚刚删去黑夜，西门桥上还没有摆摊卖菜的农民。我锻炼身体要过大桥。刚踏上桥头，突然一把雪白的大伞从桥底徐徐升上桥来，圆圆的伞面在雾气朦胧里光滑耀眼。那伞浮到桥面时，突然扯破成大大小小的几块，我这才看清楚原来这白色大伞是由上百只白鹤镶成的。这种景象只有在虚幻的梦境里才能见到，我从来没有见过，心里十分惊讶。这些散开的白鹤，有的往河上游飞，有的往河下游飞，又陆续下到河滩，去找吃的去了。我脑子从此装了一个解不开的稀奇的问题：这么多的白鹤悄悄聚在桥下商量什么？它们是怎样精准站位拼成伞的？

上午阳光明媚，我带着相机去陪伴那些小精灵。天空一片幽蓝，沿岸的高楼复制在平静的河里。白鹤们翻飞在蓝天下，身影在水上的高楼里穿进穿出。河底两边的高处，闲着几条小沟，沟上蓬着稀疏的蒿草，一对对雌雄白鹤相约在有遮掩的沟里啄食、煽情，高兴时，就成对的一上一下贴着身子在沟里穿梭飞行。两岸数里手牵手的小叶梧桐树，树冠荡着长长的绿浪，任随白鹤贴着绿浪追逐嬉戏。

第二年的一天，我去河边，下游的水闸堵住了河水，河水上涨，河面水汪汪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河滩小沟，也不见白鹤了。一位来河边观鸟的外地人对我说，他们那里安置水闸的河，要在河中特别修造一条浅沟，供在浅水啄食的鸟儿生活。我到下游的水闸一看，水闸下方的台基上，浅浅的流着从挡板溢下的水，几十只白鹤挤在上面，伸长足腿跑来跑去寻找鱼虾。我又去寻找它们另外的觅食地点和晚上的归宿地。在河的另一侧，有一段弯曲的废弃河道，已变成被荒草覆盖的湿地，有几只白鹤在湿地上东张西望。岸上有一户人家，旁边挺立一株铁青色的阔叶大树，枝叶繁茂，白鹤们好像累了，大白天就栖息在上面，远远看去，就像开着无数的玉兰花，温暖、馨香挂满了树枝。

我早年得到过白鹤的一点小利，因此对它们有些割不断的情怀。那是早年在城关初级中学读书时，学校大门前有几株古稀的又高又大的楠木树，枝叶相交，树冠庞大，斜江河几百只白鹤都被它招引来筑巢居住，繁育后代。白鹤从老远的斜江河衔回鱼虾哺育雏鸟，雏鸟没接住的，落下来在校门前撒满一地。那时我家里喂了一只猫，我每天都要拣些回去喂猫。平时我钓鱼给猫吃，自从我上学以后，没工夫钓鱼，又没钱买，猫不吃没有鱼的饭，饿得连大老鼠都要欺它。这段时间有白鹤天天作后勤保障，我的猫不愁口粮了，一家人都非常高兴。这是白鹤给我提供的方便。还有一件事，我小时玩刀子把手割出血了，我惊叫唤，父母惊惶，农村缺医少药，恰逢邻居捉住一只白鹤，从它的长颈上扯下一些黄色的细毛，粘在我的伤口处，不几天果然就好了。

为着这些情怀，我数次去关照白鹤，但一见我，它们就朝河下游的方向飞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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