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语低诉守住你心灵的自留地

●肖岩

曾几何时，一个集川西农民的生存智慧和狡黠风趣，可笑可爱可气甚至有点可恨的乡村边缘人物“醒哥酉万元”的出现，引爆了崇城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在街头巷尾、竹树林盘中，成为许多城市人和乡下人茶余饭后的精彩话题。我曾不止一次地在擦鞋摊、小卖铺、茶馆饭店乃至办公场所，倾听各色人等兴致勃勃神采飞扬地向我大力推荐，并迫不及待津津有味为我讲述“醒哥”酉万元的最新轶事，或捧腹或感佩或伤叹或嗔怒……每当此时，我的内心总会涌起一丝羡慕忌妒恨，因为这让我想起了施耐庵的《水浒》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想起了“王公妾妇牛童马走之口无不道”的“白乐天”，更想起了鲁老夫子家乡鲁镇上的“阿Q”，想起了“山药蛋派”的代表赵树理……老贾啊老贾，我为你感慨万端，我为你欢欣鼓舞，作为一个酷爱文学创作数十年的你，能塑造出一个如此深入人心并广为流传的鲜活人物形象，夫复何求? 

认识贾兄，已不计年。从当初满头青丝的乡村文学青年到渐进中年老年的华发苍颜，岁月在他的生命年轮上刻下了残酷无情的印痕，但他却是终生痴心不改。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的小说处女作《王满满》在《四川文学》发表，以其浓郁的乡土风情让人眼睛一亮。可惜其后为了生计，他把更多的精力，都倾注在了省、市文化部门和各单位汇演、调演的戏剧小品创作上。虽然也曾演出过不下几十部作品，也曾获得过方方面面的许多奖项，小戏《春怨》还一举摘取了四川省“巴蜀之花”的创作、表演双一等奖桂冠，并参加了首届“中国艺术节”四川·贵州分会场的展演，但这种“不是人磨戏，而是戏磨人”的体制产物，并未给他带来生存环境的改善和更大的自由创作空间，只能算是他为稻粱谋而“戴着枷锁跳舞”的无奈之举罢了! 

平时被人视为寡言甚至木讷的贾兄，一生扎根在隆兴镇青桥村，坚守着自己心灵的那一小块自留地，长年累月地苦打着一口深井。几十年来，他也有过困惑，也有过疑虑，但在我的印象中，他却从未向谁倾诉过苦和难，更未丧失过固守文学家园的信心。他是一个不善张扬的“内秀”乡土作家，但在其瘦弱单薄的身躯内，却蕴藏着极其强大的“小宇宙”，丰富多彩，温情感人。苍天有眼，耕耘没有辜负辛勤的播种者，正是他的执著固守和刻苦磨砺，才终于有一天在“醒哥”这个人物上收获了文学创作的“井喷”，凭借这眼鲜活生动的井口，他多年来的生活积累源源不断，汨汨泉涌。他为“醒哥”这个小人物立传，让他东流西窜，让他游村进城，折射出传统和现代乡村的裂变，道德和人伦的纠结撕扯，传递着他们的体温脉搏，记录下他们的悲欢离合。这些乡人土事，喜怒哀乐，众生百态，跃然纸上，成为文人创作返回民间口头文学的成功范例。 

“醒哥”小说的最大特点，就是回归到民族的、民间的文学传统，从中汲取有益成分，大胆创新，最终形成了别具一格、带有鲜明个人印记的新故事体小说。“醒哥”系列的农村题材小说，尽管书写的是当下发生的故事，描绘的是时代的风云变幻，但其艺术风味却是古色古香的，富有传统之品格。具体而言，具有五个鲜明的艺术特征:一是情节完整，故事性强，具有娓娓道来强烈迫人的讲述特点;二是单线发展，扣子艺术，巧设悬念以增强小说的波澜起伏;三是笑泪团圆，喜剧风格，充分尊重中国百姓千百年来积淀而成的审美心理和价值取向;四是言行画人，绰号手法，用行动描写、语言描写等来凸显人物个性令人过目不忘;五是生态话语，“说”的文学，不仅人物的语言是口语化的，甚至连叙述和描写的语言也是口语化的，从而使小说达到既可以看，又可以说的高度一致。 

审视“醒哥”系列小说的爆热和传播路径，或许贾兄的更大意义还在于此:他是属于那种真正埋首陷身于乡村底层同时又在为表现这个底层人生而真诚歌哭的作家，他对于农民乡亲的感同身受和切肤之痛，他在表现人物时的复杂心态和特殊视角，他的既融入其中又间离而出的故事写作维度，恐怕正是时下不少心态早已城市化、小资化了的乡土作家所罕有的。 

不说生逢不时，不作无谓叹息，人生苦短，体悟过程。贾兄此生是不幸的，因为苦难的生活确实亏欠了他太多太多;贾兄又是万幸的，因为文学给了他超越常人的丰厚精神财富。作为挚友，我祈愿他在失去住所后还能享有健康的晚年生活，失去土地后不要割断与乡亲们的血脉贯通，因为我们还想读到他更多贾氏风格的精彩川西乡村故事，期待他塑造出更多“醒哥”这样独具贾氏魅力的乡土人物。 

朋友，请守住你心灵的自留地! 

(本文为作者为崇州市乡土作家贾承汉《醒哥》一书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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