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武家河

题记:南有油、洺、赵，北有武、洋、包，说的是怀抱古城亳州的六条河流，虽不比八水绕长安那般至尊气象，却也似花团锦簇，拱月而出，恰好符合了这座汤都古城，垂四千载历史的重镇身份。自2009年开始，市作协的几个朋友相约，利用国庆假期徒步丈量亳州的河流。先后已行走了赵王河与洺河，今年选择了武家河。武家河起自河南的古宋河，在进入安徽后水分两股，分别在谯城区和涡阳县注入涡河。此次徒步是从武家河在谯城区的入涡口开始的，在地图上标识为武洋河，又名黑风沟、九女河，而当地人最通常的叫法是大洋河。沿河上溯，在张店乡时攀上了武家河的躯干，再经五马镇、华佗镇、芦庙镇一路向北，一直到商丘市睢阳区南郊的源头，全程约200里。以下是此次徒步散记。

农村人的“里大”，且不靠谱。上午问路，距离五马镇还有二十里，中午再问，竟又有三十里了，河岸上的路不好走，一“气”走一个小时，总也有五里多吧，连走三“气”，再问，还有二十多。悲啊！终于来到传说中的方庄了，地头问路，老乡一指向北：“沿河道走还有两里半。”令人振奋，可是走啊走啊，总也走不到头，四里半也该有了吧。天色渐渐地黑下去，继而全黑，涡阳来的新同伴张梅眼泪打着转儿，对于“养尊处优”习惯呆在电脑前的她来说，连续十来个小时的沿河徒步是太难了，太难了。眼前突然又横亘来一条涧似的深沟，杂草过腰，手电的微光勉强照着下脚，她该知道，这时谁也没有退路的。王飙老师鼓励着，张超凡先生搀过来。终于过了这条沟，一抬眼，我们的正前方现出车辆的微光来，河面方向有人在吹着口哨。到了，终于到了。

这已是第三次徒步考察亳州的河流了。按照计划，一年走一条河，那么一条涡河、六条支流，全部走完要用七年。依然利用的是国庆假期，但第一次徒步时有六个人，第二次就少了一个，这次只拢来四人，走河的人心里都还存在念想，但有人累惨了，有人累怕了，这也难怪，确实辛苦。就像今天所走的七十里，多一半河岸上是没有路的，只能在杂草荆棘中开辟小道。有些河段，庄稼挤到水边，每前进一步，都要小心分开玉米秆的青纱帐，或小心尖利而杂乱的豆茬别伤了脚，或是不要陷进新犁的疏松黄土里去；有些河段，河水里长满水草，与河边的杂草连接成一片绿色，远远望去，并无分界，只有走到眼前，直视脚下，才能约摸分辨出陆与河之间隐藏着一条蜿蜒的线。你要不想一脚踏到河里去，总要万分的小心。

无论如何，四人吃尽了满背包的干粮，喝尽了水，晚上六点半左右，总算走到了高阁闸上。我也见到了想要见的网友“君子狐”蒋建峰先生。

预计在五马镇蹭顿午饭，午饭却捱成了晚饭。地图上看去，从武家河在谯城区沙土镇的入涡口到五马镇不过三十多里，所以提前联系了午饭。事实证明，还是盲目乐观了，徒步河流的变数实在太大。

行程的耽误与我们绕道去看一个地方也不无关系。经过观堂镇时，我们偏离河道去了谯陵寺。那是当年曹操隐居的地方。“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约两千年来，精舍故迹早演为寺院，以此受着香火，承载着对先人的悠悠追慕。但现在的谯陵寺只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所建的一间小庙了，旧日的连云古宅早在文革时毁尽。我还听说，浩劫来临时，住寺的和尚将一口铭文古钟投入井里才免于砸毁，后来打捞上来，成了历史唯一的留存。可是我们四下寻觅，却发现寺里是没有这口钟的，追问古钟的下落，谁也说不清。有人冒了一句说是被某某人收藏了，追问被谁？又三缄其口。古物未毁于动乱，却失于太平，怎不令人叹息呢？

尽管已没什么可看，我还是坐在门前的土堆上抽了支烟，怀念了一下曹操。曹操这个人，头角峥嵘，固然做不成好干部，于是乎闲居在这武家河旁。此时的曹操，尚对汉朝抱有幻想，隐居的本意是“待天下清”，还要去做“能臣”的，但天下终究没有“清”起来，大丈夫立世，等不得了。以这次的隐居为分界，从此曹操的人生两样了。再一去，山高路远，杀人如麻。

第二天破晓，蒋建峰送我们起行。蒋建峰指向河道的前方，说，不远就是华佗镇了，那儿有个小华庄，就是神医华佗的乡梓。你们在行走中可能会发现，亳州是药都，但本地自产的中药材还是密集于武家河两岸，这难道不是沿袭了近两千年来的传统吗？如果说华佗也曾有过潜龙勿用的日子，那时他正在躬下身来，汗水洒在地里。他正在一棵棵地教授乡人们辨认和种植治病活人的药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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